第七日转瞬既至。
沓渚海岸浪潮翻涌,不断拍击着岸边的礁石,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吞没了整个沙滩。
柳志独自一人没有撑伞,闭着眼睛,张开双臂立在悬崖边上,感受着雨水与风力的怒号。
突然,他睁开眼来,明显觉得风雨愈来愈小了,正是出征的最佳时机,当即回过身来,大声道:“时机已到,出船!”
这一声大喝,崖边的数千将士齐声欢呼,皆奔至山下,足有百艘战舰,全是维京船模样的飞龙船。
每艘船乘坐七十人,总共可乘坐七千水师。
柳志跟邓忠同时登上船,燕军也快速登船,每艘船上都摆着三架破天弩。
眼看着风浪逐渐趋于平稳,柳志下令燕军解去绳缆,把船锚也收下来,齐刷刷百艘飞龙船的船帆展开,“呼”的一声,时值风浪急促,船帆都吃饱了风胀成半圆形,向着大海的远处进发。
每艘飞龙船有七十人,其中二十人为划桨手,各坐在两侧滑动船桨,作为双动力的战船,即使海上无风也可急速前进,风向顺风时更是如虎添翼。
邓忠被淋得浑身湿漉漉的,就算是他体格健硕,此时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飞龙船追求在速度之际,舍弃了船舱等笨重的物事,船面是完全露天的,任凭风吹日晒雨淋。
柳志满脸雨水,眼前视线有些模湖,他用手擦了把脸,哈哈大笑道:“邓先锋,小心感染风寒了,先用睡袋休息片刻吧。”
一旁的亲兵递来两个睡袋,足有人来高,看起来灰不熘秋的。邓忠伸手接过,在柳志的指点下,双脚先伸入睡袋里,整个人裹于睡袋内,袋口束紧,留个碗口大的口子出气儿。
邓忠只觉浑身温暖,原来这睡袋的内革缝的都是毛茸茸的羊皮,外皮则做了防水的材质,使得内革不会浸湿。整个人裹在睡袋内,好似在家中盖着棉被一般。他探出头来,打趣道:“这可真是闻所未闻啊,这个羊毛睡袋行军路上必不可少,只需套上便可不惧风雨。”
柳志哈哈大笑,也从睡袋里探出头来,打趣道:“这个是王上亲自制造的,由织工彷造而成。飞龙船上的水师行船,难免碰到这样的恶劣天气,士卒们都窝在睡袋中,便不觉得冷了。”
邓忠瞧着每艘船上的兵卒都套着羊皮睡袋,感慨道:“何止是御寒?若是过多的士卒因感染风寒而死,士气大降,后果不堪设想。王上能构想出这样的羊皮睡袋,事实上已间接救下大量士兵的性命。”
距离沓渚沿岸最近的一个岛是城皇北岛,相隔不过数十里的距离。
飞龙船快速驶向城皇北岛,大雨逐渐收势为小雨,海面上起了朦胧的雾气。
柳志当即命令士兵不可点燃火把,全部熄灭。
又行一阵,远处显露出模湖的黑影。再得近前,又瞧见点点的火光,柳志从睡袋中站了出来,指着远处的火光,低声道:“到城皇北岛了,你瞧那些火光是驻扎在岛上的魏军,现在大风大浪的,魏军不敢开船出海巡逻,都窝在岛上呢。”
邓忠第一次经历海战,心提到嗓子眼了,低声问道:“咱们直接冲上岸么?”
柳志道:“你我兵分两路,我派人把停泊的魏军船只大小控制住,防止有魏军察觉驶船向相邻的南皇城岛通风报信。”
邓忠心下明白,当即道:“好,一切听国舅爷的指示。”
邓忠当即亲率五十艘飞龙船直行,柳志则率领余下的船只绕道右侧沿岸。
又再得近前,邓忠已瞧见整个城皇北岛的轮廓,岸边建有七八个哨岗,呈现一字排开,上方还站着魏军。
他率先命二十八名擅长水性的燕军下水,游至近前探路。夜晚幽幽的海面根本瞧不见飘着的究竟是什么,二十八名燕军各自怀抱浮木,抵至近前,悄悄地爬上岸边,将手中的弓弩也端在手里。
哨岗上的魏军恍若未觉,依旧是打着哈欠,睡意惺忪,在他们想来根本不会有傻瓜挑这样的天气下出兵偷袭。
二十八人各自爬到哨岗近前,弓弩对准了魏军,借着海潮拍打礁石的声音扣动。
嗤!嗤!嗤!
弩箭射中哨岗上的魏军,或中咽喉,或中心口,一时不死的魏军捂着流血的箭创,正准备鸣镝,被快速爬上哨岗的燕军抽刀砍死在血泊中。
八座哨岗几乎只用了瞬息解决,当即将哨岗点燃的火盆扑灭。
邓忠瞧见岸上八座哨岗的火光相继灭了,明白成功得手,当即命令向此处登岸。
一上得岸,亲兵抓着一名没有结果的魏军小卒过来,脸上鼻青脸肿,显然先挨了顿毒打。
邓忠笑道:“你们在这岛上,驻扎了多少人?”
那魏军小卒吓得浑身发颤,苦笑道:“就——就大抵两个百人队。”
“这么少?”
邓忠不由得吃了一惊,随即又明白过来,岛链的意义是在于互相之间传递消息,不可能每个岛上都驻扎成千上万的军队。毕竟从沓渚到青州东来,相距也不过二百余里而已。
只要举烽火为号,相邻各岛之间互相传递敌袭的消息,开船向下个岛搬救兵,不出多久就能联合九岛驻扎的兵力一并进攻,或者直接报回东来县,请求大军出击。这也是最省时省力的方法,要是驻军重兵在光秃秃的岛上,平日里的粮草供应都将达到一个极大的问题。
岛链更多的还是处于传递消息的作用。
邓忠用刀指住他的咽喉,喝道:“带我们去你们驻扎的营地。”
魏军小卒无奈,只得带头。
一抵达营地,魏军营帐稀稀落落,直接被邓忠命三千人马围了起来。他立即命人先将岛上的烽火台给控制住,驻守的士兵准备举火点燃,当场被燕军举起弓箭,只听得破空声响起,数百支乱飞的流失迎面飞来,刚爬到烽火台的五人被射成刺猬,一一倒在地上。
很快的,柳志从另一头带兵过来,笑道:“已控制住,没有魏贼乘船出逃,船只都被我控制住并且封锁了。”
邓忠点了点头,“这里我们控制住了,魏军果然想不到今日我们会发动夜袭。”
柳志只觉轻松到让人后怕,笑道:“我也弄不明白,田豫是魏国老将了,即使这样的天气不敢贸然出兵,也得增兵扎驻,免得被敌军冒死偷袭了。”
邓忠想起燕王跟父亲经常提及曹爽等人是来刷军功镀金的,而非完全为了伐辽,登时明白了其中的深意,笑道:“想来不是有诈,夏侯玄已持节入青州,这青州三万水师,都在他的掌握之下,可能已不是田豫统率的了。”
柳志闻言不由得大笑,长叹道:“王上当真是算准了时机啊,虽说以我军的战船,恶劣天气行军不惧风雨已占得先机,可难免需要经历一场恶战。现在九岛没有增兵,就这区区两个百人队,根本不足为虑。想来九个岛上的驻军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三千人。”
当即把魏军的两个百人队用铁链或者绳索捆住,丢进临时搭建的牢房中关押,同时留下五十名兵卒看守,并留一百人巡逻。
做完这些,邓忠跟柳志毫不拖泥带水,继续命燕军登船,再度驶船进攻下一个相邻的岛——南皇城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