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沉默少许,幽幽道:“他让我不要和你过多来往。”
他闻言忍俊不禁,心想柳传担心这个妹妹面对门下宾客身份的自己,难免有所不敬,恐引得全族遭殃。可他不敢明言这个看似门下宾客的少年,实际上是整个燕国地位最尊崇的人。
当然,柳传也看得出来,燕王处于那种喜欢有挑战性的女子,不喜欢那种贴着送上门的,其行为举止不得不说,有点情调,又有些许的不正经。
柳青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傻子,这很好笑么?”
“或许,你应该听你兄长的话,少跟我走动,这样不就皆大欢喜了么?”
公孙修打趣道:“你兄长都跟你说了别跟我来往,居然还半夜过来找我倾诉心事,看来没把我当成外人——啊——”
这后面一个“啊”字,公孙修当场喊了出来,右脚已被柳青狠狠地踩住,并蹂躏几下。
他不由气道:“我说柳大小姐,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啊,这一脚把我给踩得瘸了,可就走不了路,猴年马月才能走到襄平。”
柳青挪开脚,哼了一声,“你这人当真是无可救药。”
公孙修心下好笑,打趣道:“哪儿啊,可能是在下举止轻浮,怕影响了柳小姐的清誉,不要跟我走得太近,也是一件好事。”
柳青幽幽一叹,有些气恼他的不解风情:“可是……可是我兄长准备把我许配给王室,这要怎么办?兄长向来对宗族负责,目前燕国局势稳定,柳氏也入朝为官,今后便是一衣带水,兄长为了顾全大局,准备把我嫁给我燕王——”
公孙修心下暗想:“能嫁给燕王了,这可是辽东嫁得最好了吧?为何又委屈气恼的模样呢?该不会已经有了心上人了吧?”
心中又寻思,自己已警告柳传不许透露他的身份,柳传虽然不说,可心机倒是颇为深沉,明知柳青天真烂漫、口无遮拦,肯定会有意无意地透露给他知道,也算是间接的表明心意了,暗想:“柳传这是真的表忠心,要当皇亲国戚了。我娶了柳氏族中的女子,那可比口头表忠心千句、万句还真切了。”
他嘴角抽搐道:“柳小姐看来是不愿嫁给燕王么?嫁得燕王,今后柳氏青云直上,如日中天,也保得家族安危,有何不可?”
柳青幽怨地道:“我又不知燕王为人如何,更不知他生来是何模样,就这样嫁给了他……可是宗族之事,不是我一介女流所能决定的。”
公孙修心中好笑,说道:“世道如此,柳小姐钦慕的是文人雅士,而不是燕王这种杀人为乐的屠夫,对吧?”
柳青白了他一眼:“知道还问?平日里不是挺聪明的么?”
“既是文人雅士,应当有个具体之人,而非只是模糊的偏好。”
公孙修思虑再三,辩解道:“再者说了,燕王也未必是杀人莽夫,抗魏逐胡虏,那是救国为民。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柳青停下脚步,不可思议地盯着他,黛眉紧蹙:“我怎么觉得,你每一句话都向着燕王,浑然不听我再说些什么?公孙先生,你当真是让我很失望。”
说罢,恨恨地一跺脚,转身离去。
公孙修嘴巴张了张,心中兀自茫然:“这可真是怪了,我给她前后分析,完全是为了她好啊,怎得还生气了?当真是莫名其妙。”
他回厢房,发现邓艾还没睡,诧异地问:“士载?”
邓艾道:“您去做什么了?”
公孙修只觉听了柳青说的话,兀自有些迷茫,当即把今晚的事都跟邓艾说了一遍。
邓艾听罢不禁失笑,他毕竟年近四十,对男女之事有着更加透彻的看法,笑道:“您有所不知,世间女子说话,向来是藏大于说的,她兄长都已让他不能跟你走得太近,柳小姐依然我行我素,待听得你对燕王夸得这也好,那也好,反对你怒目相向,难道您这还不能明白么?”
公孙修呆住了,诧异地问:“明白什么?我不明白。”
邓艾心想王上还是弄不明白此中的道理,笑着解释道:“如我猜得不错,她是对你这位‘公孙策’颇有好感,所以才幽会于此。她既然不情愿嫁给燕王,那自然是因为‘公孙策了’。”
公孙修闻言简直犹如五雷轰顶,嘴角抽搐不已,愕然道:“你说的是,她这是对我有好感了?”
邓艾失笑道:“那是当然。王上你以一介布衣之身示人,柳青豪族之女,竟也为之倾心,能拿你跟地位尊崇的‘燕王’暗暗比较,实已难得。若是换作一般的豪门贵女,肯定是不会对出身平凡的布衣表现青睐的,不仅看不上,还会大加鄙夷。”
邓艾自己出身一般,在魏国为小吏时,常遭人白眼,最能体会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公孙修闻言呵呵一笑,心想古今中外,莫不如此,说道:“确实不错,柳氏既已愿意支持大燕,船厂造就势在必行,娶柳氏族中的女子,也是表明诚意,给对方的尊重。”
邓艾脸现喜色:“原来王上这些日子,总是跟柳小姐缠在一起,是图了这样的心思啊。也是,柳氏财富广积,又兼有船厂,若是不逼其跟大燕王室通婚,早晚去投魏国,此举也可断了他们的念想,今后追随王上征战天下。”
公孙修一愣,心想我就是再泡她而已啊,被邓艾看在眼里,竟成了振兵救国之策,不禁汗颜,心想这便是君心不可测啊。他咳嗽一声:“国家机密,千万不要传出去,知道么?”
邓艾忙道:“王上放心,臣定然不会将国家机密给说出去的。”
公孙修这才松了一口气,心想传出去简直贻笑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