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伊始,崇祯皇帝下了御诏,要求文武百官捐银措饷,以资军费。
诸如镇远侯顾肇迹这样的骨鲠忠臣不远千里上京捐银,还让崇祯皇帝感慨了好一阵“我大明还是忠臣多一些。“还后悔自己几个月前撤了人家的操江都御史。
虽说崇祯皇帝开出了措饷者升爵,万两者建坊的条件,但眼下这种时局,愿意进京的官员已经当得起一个“忠“字了。
筹措了粮饷,一筹不展的皇帝终于可以稍稍舒缓一下眉头,可紧接着京城又开始闹纸钱的事了,这年关将***了这怪事才能在来年讨个好兆头。
夏启和刘和裕返回时仍对刚才所见念念不忘,光天化日之下活人变成纸钱,即便对于镇妖司而言也是怪事了。
既然女子说她要见周延儒周大人,或许周延儒知道些什么。想到这里,二人径直前往拘押周延儒的关帝庙。
二人还在远处,便听见周延儒居住的破屋喧闹异常。
“让我见骆金吾!我要见骆金吾!”原本一直安分的周延儒不知为何情绪如此激动。
夏启加紧走快去,支开阻拦着周延儒的两名小校,挡住周延儒面前,喝道:“周先生,何故喧哗!”
周延儒举起手中的一张纸钱,惊慌的说道:“夏指挥,你看看这是什么。”
夏启接过纸钱,纸钱上面写着一些文字,一读之下只是一些平常的问候,像是写给许久没有见过面的朋友。再读之下,夏启不由得瞳孔骤缩,署名落款落的是温体仁,落在纸钱渗人的笑脸下面。
“温体仁,温体仁。”一直冷静的夏启自言自语的说着这个名字的时候也有些波澜了,温体仁在崇祯十一年的时候已经在家中病死了,当时崇祯帝还有些惋惜,给他谥号“文忠”,追赠太傅。
“周先生,这张字条是怎么来的?”
周延儒叹了口气,说道:“说来你也未必相信,这张字条是刚才从窗外吹进来的。”
“从窗外吹进来的?”夏启想到了刚才那个女人四散成纸钱的样子,或许二者之间有密切关联。
“夏指挥,员峤已经去世多年,这突然有人以他的名义给我写字条,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啊!”周延儒双手一摊,言语中充满着焦虑。
周延儒想到街道上小童编的歌谣,唱道:“礼部重开天榜,状元榜眼探花,有些惶恐。内阁翻成妓馆,乌龟王八篾片,总是遭瘟。”礼部是周延儒待过的地方,状元也是指他,这总是遭瘟,不知是不是指责温体仁,或是在指责内阁。
若是这时候和温体仁扯上关系,只怕皇上怪罪下来,把这些年的怪事一并算在内阁头上,自己作为两任内阁首辅只怕是脱不了干系。
“周先生少安毋躁,这件事镇妖司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那就多多麻烦夏大人了。”
温体仁当年先是和周延儒联手阻止了钱谦益入阁,后来取代了周延儒当了首辅,崇祯十年想要置钱谦益于死地却被皇上怀疑“有党”,极不情愿的致仕回家,走的时候还扬言自己有朝一日还要回到京城,只不过回家第二年就病死了。
夏启向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汇报之后,骆养性也是神情一变,说道:“你带人去城外的村子里调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哪家走丢了女人,照你说的情形,这定是有一些邪魔外道在作怪。我明天向圣上汇报此事。”
“是!”
按照骆养性的指示,夏启带着镇妖司在附近的村子暗访调查。
如同操纵傀儡一样操纵人身,这样的事镇妖司也不是没有见过,虽然这一次是活人突然变成了纸钱,和以往的情形不太一样,但施展这样的妖术总归是需要一个媒介。
果不其然,有小校回报,北安河附近有个村庄前几天办过丧事,还是给女人办的丧事。
接到汇报的夏启一行人便服赶到了村子,夏启让其他人在村外等候,自己去打探一下情况。
夏启按照汇报,在村中找到了那户人家,见家门敞开,直接走了进去。
“老乡,我是外地路过到京城去的,路过此地能不能向你讨口水喝。”
穿着丧服的老汉瞅了他一眼,拿着碗打了水递过来:“小伙子,我听说京城最近可不太平,你去那里干嘛?”
夏启面露沮丧,说道:“我家是山西的,遭了兵灾,没有活路了,来京城投靠亲戚。”
老汉说道:“小伙子,那你可未必能落得了脚了,京城七月发了疙瘩瘟,我听从城里逃出来的人说,最少死了五十万人啊。”
夏启面露不悦的说道:“老丈你这是什么意思?”
“别介,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说京城现在生计也很艰难了,人家也未必接济的了你。”说罢感慨道:“民生如此艰难,朝廷的老爷们还想着加税。”
夏启闻言沉默了一晌,朝廷在西北,在四川,在山海关的军队都要军饷,连年的灾害使得地方官员不得不加征税收上交国库,可不管怎么说,百姓的生活每况愈下这是不争的事实。
夏启还是记着自己此行的用意何在,喝完水以后说道:“老伯,你们家这是刚办过白事吧。”
听到这个话题,老伯面露惊色。正在这时,门外走来一位扛着锄头的庄稼汉,对着屋内喊道:“爹,拿好纸钱,再不去太阳要落山了。”
汉子走进来才发现屋内有客人,歉意的说道:“兄弟,不好意思,不知道家里有客人。”
夏启摇摇头说道:“不碍事,不碍事,客随主便嘛。”
随即话头转向老伯:“老伯,要是不方便说,我就不问了吧。”
老伯重重的叹了口气,对着汉子说道:“你给这位爷讲讲你媳妇的事吧。”
汉子怔了一下,说道:“这件事说来挺邪乎的,不过也不是什么要藏着掖着的事。”
“前几天我媳妇过世了,按规矩葬在了鹫峰山下的祖坟,前几天村里有人路过,说我媳妇的坟被人刨了,尸体也不见了。”
“我和村里其他人过去仔细看过了,那个坑不像是刨开的。”汉子顿了顿,继续说道:“倒像是从里面向外爬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