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重,夜色深沉。
迎夏就这样一直陪着她,原本以为自己能安抚她的情绪,然而后面却发现这根本不是她能做到的。
晏华予不是脑子有问题,她是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每一根骨头都在疼。
这样的疼痛,让她根本睡不着,情绪也无法稳定,所以只能通过疯狂的宣泄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让自己忘记疼痛。
好有几次她都想自尽,但好在被迎夏给拦住了,直到过了大概两个时辰后,她身上的痛楚才终于有所缓解。
“把药浴备好……”
她的话有气无力,明明是三月天的雨夜,但她额头上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迎夏看她明显好多了,便扶着她躺在美人榻上,随后打开殿门,转述了她的吩咐。
门外的宫人们显然都已经知道该怎么做,并且提前准备好了,没过一会儿就提着一桶一桶的热水进来,整个屋子都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药味。
晏华予在侍女的搀扶下走到浴桶边,脱了衣服泡入药浴内,温热的水包裹着她,缓解了一部分疼痛。
她把所有人都叫出去,仅仅留了迎夏一个人陪着,但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晏华予在闭目养神,她泡在药浴里感觉很舒服。这药不似之前喝的一样让人难受,它对她的身体有好处,是皇帝让某个有鬼医之称的人特意为她配的。
就这样一直折腾到四更天,晏华予才撑不住睡了过去,一些宫人们也才得以放松。
第二天,晏华予睡到了晌午,她醒来时寝殿内的一切早就收拾好了。她坐在床上让人拿来镜子,细细地看着自己这张脸,昨晚虽然折腾了一晚,但她的气色看起来还算好。
这都是药浴的功劳。
而她昨晚原本受伤的手,此刻也缠着一层干净的白色纱布,不知道谁给她上了药。
“公主,迎夏带来了。”
茯苓领着身后的人走过来,晏华予抬眸淡淡地瞥过去,小丫头正低着头,似乎有些紧张。
“这么紧张做什么,我长得像是会吃人的模样吗?”她轻笑了下,声音有些冷,迎夏听后努力让自己放松,抬起头去,却仍不敢看着她。
“好看吗?”晏华予抬起手,细腻丝滑的广袖自她手腕上滑下,露出那莹白到毫无瑕疵的肌肤。迎夏看去,只觉得那一身冰肌玉骨真真是美到了极点。
纤细柔美的玉手,修长优美的天鹅颈,绸缎睡衣下微露的雪白香肩,以及一对深邃勾人的锁骨……真是让她一个女的看了都喜欢。
“好看。”她如实答道。
然而,晏华予的笑容却收敛了起来。一旁的茯苓见此,心中对这个胆大的小丫头止不住的冷笑,长公主最不喜欢听的就是这些话。
而事实上,晏华予也确实不喜欢。
好看吗?被逼迫着用半条命换来的。
皇帝说,他曾找到前齐大国师亲自为她批过命,说她有佐君王之相,是天命之女。
她是他的女儿,将来所嫁之人必是帝王将相、名门望族,他要把她培养成一个合格且尊贵的长公主,但这只是表面,仅有这还不够,私下她要学的是如何抓住男人的心。
这话说的好听,但其实,什么前齐国师天命之女,都不过是他散布出去的幌子,她不过是把她当成一枚棋子,一把手中冰冷的刀。
他说,他自己也是男人,他知道男人最爱什么样的女人,是天生貌美,高贵优雅,一眼便惊鸿不忘的女人;是既有大家闺秀的温柔,又不失妩媚风情的女人;是肤如凝脂,软若无骨,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撩动人心的女人……
所谓温柔乡,也为英雄冢。
想到这儿,晏华予忽的冷笑一声,放下手中的铜镜,又看向迎夏,“你会什么?”
“奴婢会的不多,但奴婢愿意学,公主要奴婢做什么都可以。”迎夏恭恭敬敬道。
“那以后你就去种花吧,正好暮春了,院子里多种些新鲜的花儿,好看些。”晏华予再次拿起铜镜,她屈着腿坐在床上,还没梳洗打扮,身上中衣轻薄,能很好地勾勒出那玲珑有致的曲线,显得腰身细如柳,优雅又不失风情。
听到这话,众人都是一愣。
愣完之后,便开始在心底讥笑。
迎夏本是个二等宫女,平常在长公主跟前端茶倒水什么的,没出过什么差错。昨晚出了那样的事,迎夏明显立了功,不少人都以为长公主必是会好好赏赐她,因此一大早就有人开始跟迎夏套近乎,结果没想到被调去种花。
种花是个粗使活,三等宫女做的事,虽然比较清闲,但几乎不在长公主跟前伺候了,往后要想升上一等宫女,还是挺难的。
不过也是,谁让她答了公主不喜欢的话。
而迎夏也以为必是自己昨晚太冒失,做错了什么,或是撞见了公主的秘密,惹得公主不快了,因此也没敢说什么,低眉顺眼地应下。
然而事实上,晏华予只是想让迎夏离自己远一点,因为这样,对她来说是最安全的。
迎夏是个好姑娘,待人和善,但却又有韧劲,不会让人白白欺负,前世暗中成了她的心腹,帮她做过好些事,可后来还是因为她死了。
所以这辈子,晏华予记得她,昨晚回来碰见她时,她选择了相信她,带她走到皇帝面色,让她配合着与自己演一场戏。
但,也看到了,在她身边伺候不是那么容易的,守夜疏忽的都得被打,差点要了命,更何况是平日里伺候茶水的?
听祁晏休的意思,现在皇帝极有可能重生了,更加危险,要是他一个不满意,怕是分分钟将人拖出去,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调得远一些好,免得惹麻烦。
迎夏离开后,晏华予又问了轻禾的事,茯苓说:“已经上过药了,但打得重,怕是还要歇一段时间才能下床。”
“好,那以后流华殿的事宜,就交给你去办吧,他们若有任何事,都来找你便是。”她随意地拔下头上一支挽发的金簪递给茯苓,一双丹凤眸中流转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赏你了。”
“是,奴婢听令。”
茯苓一边回话一边低下头,想起前世自己怎么死的,眼中就闪过了一抹恨意。
但再怎么恨,也得乖乖接下她的赏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