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又不全是。”
“何解?”
“我原本来洛阳时尚无身份,今日面见陛下,马上就要是‘皇兄’了,真是造化弄人啊。”
李子明不知说什么好,索性闭嘴,一个劲陪刘庆喝酒。
天旋地转,两人一直喝到黄昏之时。
店里其他人都已走尽,刘庆下楼时发现竟然也还有一人在饮酒。
几个小厮站在他身边,钱收不上来,赶也赶不走。
其人儒士打扮,身体羸弱,却满身酒气,喝的半醉不醉,直道:“好酒!好酒!此来洛阳不亏!”
刘庆只以为是太学里哪个贪酒的儒生,便替他付了钱。
不料其人竟拽着他,含糊不清道:“君……君再替我找间住处。”
刘庆心道多个朋友多条路,喝完酒力气极大,竟硬生生将其拖拽回了自家小院里。
第二日一早被周泰几人吵醒:“主公,主公,你昨晚带来之人已把家中藏的酒快饮尽了!”
带来之人?带了人吗?好像喝完酒是拉了个人回来。头痛欲裂,刘庆捶着头,努力想着昨晚之事。对了,这儒生叫什么来着?他说他姓郭,颍川阳翟人士,听闻天下第一楼,专来此饮酒。什么?姓郭?颍川人?
刘庆连忙射了出去,衣服都未来得及更换。所幸那人还在,拿着酒坛,在桃树下转圈,口中还振振有词:
我所思兮在太山,欲往从之梁父艰。
侧身东望涕沾翰。美人赠我金错刀,
何以报之英琼瑶。路远莫致倚逍遥,
何为怀忧心烦劳。我所思兮在桂林,
欲往从之湘水深。侧身南望涕沾襟。
美人赠我琴琅玕,何以报之双玉盘。
路远莫致倚惆怅,何为怀忧心烦怏。
周泰等人听不懂,以为刘庆带了个痴人回来,昨夜饮酒,今早饮酒,饮酒!饮酒!还是饮酒!
不过刘庆却明白此诗乃张衡所作,其目睹东汉朝政日坏,天下凋敝,虽有济世之志而不得舒,希望能以其才能报效君主,却又忧惧群小用谗,因而郁郁,遂作《四愁诗》以泻情怀。希望此人是自己想象的那人。
此人见刘庆来到身边,放下酒壶,行礼道:“君相助多次,还未请教君之姓名?”
刘庆道:“吾乃庐江人士,刘国助是也。敢问君可是颍川的郭奉孝?”
其人眼睛一闪,随后道:“非也。郭奉孝乃是家中族兄,此人寂寂无名,君何可知也?”
刘庆心里怅然若失,原以为是鬼才祭酒,没想到来了个冒牌货,随口编了个理由道:“我初从庐江到洛阳途中,路过颍川之时,听闻过此人之名,乃是一等一的大才,正有事询他。唉。原以为你就是此人,没想到啊,却是……”
此人大笑三声,随后道:“刘君可不实诚,我那族兄弱冠后便隐居不出,你从哪里听说过他的名声呢?”
刘庆也跟着大笑:“你非我,怎么知道我不知他的名声呢?正所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也!”
“刘君诡辩。”
随后喝了几口酒问道:“刘君于我有恩,何事不解,或许可试言之,我才不及族兄,却也读过些书,有些想法或可相助。”
郭嘉的族兄才能总归不差,刘庆抱着试试的心思,对其说了朝中宦官、党人等等之事,又说了自己的一些情况,不过密室里的事只字未提。
那人难得放下酒壶,拧着眉头沉思,不一会,轻佻之像全无,认真道:“宦官行事跋扈、多行不义,其众必亡。而党人多势众,宦官灭亡之后,必掌大权,而君日后若要治臣,无非党人亦或寒门士人。至于君所提其他人,跋扈自恣、倚势挟权、作威作福,无非是行之将亡,或是将亡途中,不必畏惧!而君若掌兵权,谁人不畏?谁人不惧?谁人敢不示之以好?有何忧哉!这天下岂非任君遨游。到那时,洛阳谁掌乾坤,未可知也!”
刘庆听了一席话,茅塞顿开,豁然开朗。对啊,刘宏在时自己要站队,可是他时日不多了啊,等他死后,大可不必一板一眼行事,借着兵事左右逢源,那时谁不要拉拢自己,大事可为啊!
这面前之人若不是郭嘉,他把桃树吃了。
刚要说话,门外小黄门传旨道:“陛下口谕,宣刘国助进殿议事,不得有误。”
刘庆道:“可否稍待,我有几句话要讲。”
那小黄门道:“那你讲吧。我就回去复命就是。”刘庆宦官必亡的一番话在洛阳传的极广,上到十常侍下到朝中小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黄门自然不给面子。
刘庆只得上马,回首道:“听君一席话,胜我十日思,郭君,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