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黄泉路,远远地看见奈何桥头的那家店铺又热闹了起来。
孟婆的店子生意就是好,刚开门,就排了这么长的队伍。
要不要和他打声招呼?
想想孟婆白白被关了一天,心情肯定不好,现在去不是讨骂吗?
一摸口袋,发簪还没送给她呢。
这个时候,正是委屈呢,女人委屈时,都想要安慰吧。
只是,她算女人吗?
算了,把发簪送了就走。
肖见本想像往常一样,排入队伍与孟婆见面,却意外地发现原本紧闭的侧门竟然没有关紧。
想必积累了一天想投胎的游魂,她忙得忘记锁门了吧。
仿佛被吸引一般,肖见推门而入。
这家店可不像窗口外看上去的那么小,实际别有洞天。
深处有一套沙发,茶几上摆放着许多卫生纸,因某种液体而粘连结块。
前面有一台电视,角落堆着淘汰了的录像机和CD机,可以窥见孟婆经历过的年代。
肖见拿起角落上的光盘,从名字上看,全是些轰轰烈烈的爱情影片。
结合那些卫生纸,可以猜到孟婆观看它们时总哭得稀里哗啦的。
肖见坐到了绿白相间的沙发上,望着孟婆忙碌的身影。
她手里拿着一只葫芦瓢,从一旁的大锅里舀出透明的液体,随后调制包装,便成了顾客想要的商品。
在某个弯腰后,她瞟到了肖见。
她先是一惊,然后看了一眼未关紧的大门,便知道了肖见如何进来的。
“是你啊,”她冰冷的声音,平缓地把字连成句,“你来干什么,又想挨踢了?”
“不不不,”肖见吓得连忙站起来,“姐姐的好腿我是领教过的。”
“那你哪来的胆子,”孟婆说,“虽然你帮了我,也只算咱们扯平了,你没有进入我私人地盘的资格。”
“你不记恨我了?”肖见内心狂喜,想不到努力半个月终于有了结果,“我这就走,对了。”
说着,肖见掏出了白玉发簪,递给孟婆:“本来还准备了礼物,看来用不到了,不过,也给不了别人,还是送给你吧。”
肖见向前走了几步:“我看它很适合你,又漂亮,又冰冷。”
抬起头,才发现孟婆露出了从未有过的表情。
嘴唇微张,面颊微醺,眼睛圆睁,轻弯的眉梢吊起了一点忧愁。
她闪闪的眼珠里看到的,仿佛不是眼前的肖见。
她看到了几千年来的孤独,她见证了无数生离死别,见证了无数亡命鸳鸯,她感动,也羡慕。
只是,她再没有机会经历他们的爱情,只是,她将永远孤守在这奈何桥边。
她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要成仙。
神仙?呵!
这,就是孟婆。
纤纤玉手,端起锃亮葫瓢,搅得琼液滔滔,恰如肤光柔柔。
轻蹙双眉,吐出愁思嫉恨,暗藏哀怨点点,似渴情深脉脉。
听得千古深情伤心事,未享须臾倾意阿郎怜。
憾哉怨哉,此苦谁犹过?忘川前,枯黄花。
这个肖见,仿佛上天慈悲赐予的蜜露,能让枯萎的花朵重新绽放。
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吐出袅袅粉雾,眼神愈发勾人,死死地盯着肖见。
不知为何,肖见感觉自己好像被猛兽觊觎,全身寒毛直竖,不禁后退了一步。
他把发簪强行塞进孟婆的手里,忙说:“姐姐,你收下,我先告辞了。”
“别叫我姐姐,我本名祈,叫我祈儿,”孟婆说。
肖见预感大事不妙,转身欲逃,却被孟婆拎住了后领。
这时,窗口外的鬼却等得不耐烦了,催促道:“快点,我的孟婆汤呢,半糖半冰的那份。”
孟婆回过头,用空出的那只手拨掉支窗的叉棍,并拉起了帘子。
幽幽道:“今天,打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