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平淡然地说着自己的故事,越说到后面,他神色越是恍惚,逻辑混乱,口齿也变得不清,仿佛变得痴呆了一般。同时,他身上的黑气则越来越浓厚,已经慢慢覆盖住了四肢,眼看就要将身子和整个脑袋都给吞没。
这是在“恶化”,低级亡灵长期滞留人界就会变得如此,恶化后的亡灵不仅会失去生前的记忆,还会丢掉作为“人”的一切,他们将变得没有意识,没有智力,甚至没有善恶之分,全凭本能行事。
路之远又好气又好笑,今天遇到的怎么都是奇葩啊,这个周平恶化后的本能应该是跳楼,相比于其他恶灵来说,他至少不会主动去害人,简直就是优秀市民,不,优秀恶灵啊。
他操控着细沙再次扯掉周平身上的黑气,生前的事情已经调查的差不多了:工作被欺负,母亲生病,老婆又掌管财政大权不肯救母亲,大概就是因为这样,顶不住压力才自杀的吧。
按理说这种人应该厌恶人间才对,周平为何还有一份留在人间的执念呢?路之远必须搞清这个,才能顺利将他送走。
“喂,周平,说说你为什么不去灵府吧。”
周平漠然地看了一眼路之远,又变成两人刚见面时的那副痴呆状:“你是谁,来干嘛?”
得,让那黑气裹了一圈,周平又特么变回去了。
路之远懒得详细说了,干脆摸出勾魂索在周平面前扬了扬:“我是无常,你这家伙长期滞留人间不去灵府,所以我特意来捉拿你归案,现在问你话呢,你最好老实交待,否则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往生!”
这招果然管用,那勾魂索随便一扬,“呲呲”带着电光,还没挨着周平,他就觉得自己脑袋嗡的一声差点失去意识,整个身子就像要被吸走一般,根本没法抵抗。
“哎哟,好疼,大仙你先把那锁链收起来吧,我回答你就是。”周平捂着脑袋蹲在地上,也不挣扎着跳楼了。
路之远没有收回勾魂索,而是将锁链缠到了周平身上,这神器与哭丧棒不同,只要缠住亡灵,任何亡灵都没法挣脱,也不能撒谎。路之远此时要问话,自然要用到勾魂索这个大宝贝了。
“你忍一忍吧,我不会伤你性命的。我都为你这家伙耽误一晚上了,把你放了,你指不定又要恶化,到时候还得从头文。”
周平想要挣脱勾魂索,谁知他越动越痛,只好放弃挣扎,任由路之远摆布。
“周平,老实交代,你为什么要自杀,又为什么要滞留人间,期间有没有害过什么人?”路之远问完又补充了一句:“自杀的事情不用从头开始说了,就从你母亲去世时说起吧。”
周平老实巴交地说道:“对不起啊大仙,我有些事情不记得了,让我想想。”
他努力回忆着:“我母亲去世后,我天天跟老婆吵架,最后受不了就离婚了。对了,她说自己身体不好,收入又低,所以她拿了卖房钱的一大半,后来我才知道她是骗我的,她拿着钱重新买了套房,还找了个男人,生了个小孩儿。”
“然后我干嘛了呢?哦,我去找过她,但被她和她男人打骂走了,我只能每天喝酒来灌醉自己,希望能够忘掉这些不开心的事情。”
“酒精确实能麻痹一个人,但也让我在工作中遇到了困难,我无法按时完成领导安排的工作,只能天天加班,每天都工作到十二点以后才能走。”
“呵呵,这时候老板又嫌弃我用了太多单位的电,晚上不让我开灯,我就把我老家,我妈用过的那盏台灯带来单位,有这盏灯在,我就觉得母亲还在陪着我。”
周平说话啰里啰嗦,又经常前言不搭后语,路之远好不容易听了个大概,其实就是一个工作不顺心,婚姻不幸福,又中年丧母,多方压力之下,这个男人选择了自杀的方式来逃避现实。
他将台灯放到了周平面前,看样子这台灯应该就是他的执念了。
“调查的差不多了,上路吧。遇到我算你运气好,我就帮你把这台灯送到灵府去吧,只是你这家伙是自杀的,去了灵府可得受不少罪咯。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坎过不去的,怎么要自杀呢?”
周平却看着路之远一愣:“自杀?我不是自杀的呀。”
路之远本来都已经收起了小灵通,掏出引魂符准备送周平上路了,听到这话“啊”了一声,又将符文揣回了衣兜里。
“什么意思?你不是自杀的,干嘛在这连跳了几个月?”
周平脑袋一疼,陷入了痛苦的回忆:“我没有自杀,我是……我是怎么死的呢?”他努力想记起生前的事,可他想的越多,脑袋就越疼。
路之远拍出一张安魂符,帮他稳住心神,周平这才喘着粗气说道:“我想起来了,我是加班猝死的,我连续加了几个月的班,每天都是晚上十二点才下班,一刻也没有休息,终于有一天扛不住,倒在了座位上。”
“当时我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就觉得整个人飘了起来,身不由己跟着一队亡灵,往同一个方向飘去。”
“我意识慢慢模糊,飘到了一条无边无际的大路,路上全是慢慢蠕动的亡灵,我们被串在铁链上,前面的人走一步,我就会被铁链带着往前动一步,”
“就这样走了不知道多久,我整个人突然像被谁拉住死死往后拽,我没法回头,只能感觉身子从铁链里穿过,然后不断倒飞,周围的景象不断变化,等我身子稳住的时候,我就发现自己在这里了。”
路之远听得直皱眉:“继续说,然后呢?”
周平指了指围栏:“然后我发现自己不受控制地坐上围栏,我低头看去,楼底有个摔死的人,那人跟我穿着一样的衣服,只是他脸朝地,摔的血肉模糊,看不清他长什么样,”
“他旁边站着两个人在低声商量什么,其中一个是我领导,我想看清另外一个是谁,却不小心摔了下去。等我再醒来时,我又坐在了这里,可他们已经走了,我想离开,身子却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就这样持续了十几天,我慢慢没有了意识,再往后面的事情我就记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