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岱在席子上静坐已有两个时辰,他已经做好今晚见不到张羡的准备,甚至还考虑过在此静坐一宿的可能。
无他,乃长沙太守张羡性屈强而不顺。
彼当初面对荆襄霸主刘表尚且傲慢不逊,自己那未及弱冠的少主公凭二郡之力力压黄祖,在傲世轻物的张羡眼中自不会有什么好感。
张羡恨屋及乌苛待自己,正说明其人无大才大德,不足为患也!
闭目凝思间,高岱突然听到后堂有动静。
高岱睁开眼睛,只见张羡和桓阶一前一后从后堂走出。
张羡面相刻薄,剑眉横对,仪表威严,高岱一眼就猜出他的身份。至于张羡身后那人,高岱虽不清楚其身份,但肯定是张羡亲近之人。
思虑到张羡的不好相与,高岱反倒对这人生出好奇,是什么人竟然能和张羡亲近?
要知道张羡这样的人可不是谁都能轻易结好的!
高岱起身,向入座的二人遥拜。
张羡细细打量高岱片刻,心下暗自点头:江东名士,确有风采。
于是伸手道:“请!”
三人入席落座。
作为主人,张羡先开口道:“本府尝闻刘正礼命元子为庐江太守,又广邀江东名士辅之,刘基能攻伐江夏,想必都是高主簿的功劳吧!”
张羡这话纯属夹枪带棒,高岱微笑着回答:“明府,在下确有尺寸之功,但才智尚不足少主公之十一。”
张羡嗤笑一声:“高主簿不必自谦,此地不是江东,在座也不过本府、高主簿、和桓伯绪三人尔!”
高岱听张羡表明桓阶的身份,心下惊异,但仍旧不露声色地朝桓阶拱手:“原来是尚书郎!高岱肉眼不识英才,恕罪,恕罪。”
桓阶微笑着拱手还礼。
而张羡刚才的挑拨之语,也就被高岱借此跳过。但张羡也因为高岱不敢正面回应,不免轻看他两分。
于是张羡抚着大腿,摆出不雅的姿态,轻蔑地问高岱:“高主簿此次前来荆南,所为何事啊?”
高岱丝毫不在意张羡的侮辱,依旧正坐:“在下特来邀明府发兵,与我主共分南郡!”
“哈哈,哈哈哈!汝非大言欺人邪?”张羡大笑起来,不屑地嘲讽高岱。
此刻,高岱也不再隐藏锋芒,他眯眼后仰身子,昂首对张羡说:“呵呵,公若因一蹶之故而却足不行,那此事便作罢!我家少主此时收兵,业已尽取江南之地,可击鼓鸣金大贺而归!”
张羡被高岱这一激,反倒收起轻视之色。
是啊,彼刘基打得黄祖丧城失地,即便此刻退兵,那也是满载而归。而张羡既已举起反旗,和刘表再无调和之可能,即便有,张羡也不会屈从刘表!
桓阶这时出来打圆场:“高先生,刘府君未及弱冠却能力克黄祖,在下甚是钦佩!只是江陵一战,荆南损失颇多,府君素来体恤百姓,这才不愿再兴刀兵!”
高岱听桓阶这么说,他头脑飞转,朝张羡说道:“明府,孙子兵法有言: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明府欲保全百姓,就更应该再发军士攻打南郡!”
张羡疑惑:“此言何解?”
高岱见张羡上钩,心想有戏!
“明府,现下刘表领兵远离荆襄,但若等他返还,必先兴兵攻伐荆南!到时烽烟漫卷荆南,百姓安能独免?”
张羡又问:“刘表为何不先攻你家少主公?”
不等高岱回答,桓阶先解释道:“明府,此乃远近之别也!荆州有江水之便,从襄阳顺江南下临湘不过数日功夫,而庐江尚在大别山以东!”
张羡捋起抚须,喜怒不形于色地说:“如此说来,本府当再起大军北伐?”
高岱立刻说道:“明府,如今黄祖、刘磐、刘虎的数万大军被我家少主公困在西陵,南郡正是极度空虚之时,再攻南郡必可竟功也!
“我家少主公还说,若明府出兵攻打南郡策应江夏战事,愿派一员上将督兵襄助!并且南郡自宜城以南,可尽归明府所有!我家少主只取江夏!”
张羡剑眉挑动,霎时意动起来!
他知道刘磐去江夏援助黄祖,也知道刘基把他们逼回城中,若刘基真的愿意分兵并且把南郡让给自己,那自己为何要拒绝呢?
但还有一点让张羡犹豫,那就是这一回出兵,他必须借助荆南豪族的力量!
上次出征,张羡所率两万大军多是四郡郡兵,可恨江陵一败仅有五千人逃回荆南。这五千郡兵是他最后的家底了,张羡不愿意动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