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的后悔了,如果他们不曾遇见的话,那么,他们的人生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每天都是煎熬。
他们都煎熬,煎熬的不敢前进一步,也舍不得退后一步,他们中间,夹着两条活生生的人命,煎熬的让他们都觉得快要窒息。
看着他一步步算计莫辞的时候,她说你放了他,我什么都答应你。
他说:“要不然,公主殿下嫁给我。只要公主殿下嫁给我,我就放过他。”
那一霎那,她愣住了,如果他早在二十三年前,在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他说了这句话,那么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她以前总觉得莫辞总喜欢自己骗自己,其实最擅长自欺欺人的是她自己,在莫辞要杀了他的那一瞬间,说什么他死了就没有人可以和莫辞抗衡了,其实不过是她自己没法忽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不舍。
他不是她的少年将军了,但她依旧不舍。
但他最终还是死了,死在她的怀里。
那个人,心可真硬,连他自己的死,他都能策划得明明白白。
他这辈子,活在他的算计里,也死在了他的算计中。
她这辈子,有些人,注定没有办法去挽留。
她做梦都不曾想到,有一天,她会以一个宾客的身份出现在他的昏礼上。
他希望她祝福他,所以她祝福他了。
她祝福他,终于有一个家了,终于从这段占了大半辈子的煎熬里解脱出来了。
那样也挺好,他们之间,原来还是有一个人是可以幸福的。
所以她祝福他和他的夫人,能够和和美美,幸福安康,祝福他们能够芝兰茂千载,琴瑟乐百年。
他很郑重地跟她说好,郑重到好像要和他成亲的那个人是她自己。
她觉得她的这一生可悲的很,她父君送她离开魔宫的时候跟她承诺他会去找她,他郑重地跟她承诺他会幸福,然而,他们从不喜欢信守承诺,他们都失信了。
她喝了他的喜酒,他说,公主殿下,我们这辈子过的可真苦,连喜酒都是苦的。
他说,公主殿下,我们好好的打一场吧,在我的大喜之日,我们做个了断吧。
他说,公主殿下,我们做个约定吧,赢得那个人,要答应输的那个人,往后,要幸福、要快乐、要开心、要好好的过完这一生。
他说,公主殿下,赢的那个人,还要答应输了的那个人,要忘了输了的那个人。
他说,公主殿下,我希望,我们能互不亏欠。
他说好的,要好好打过一场,但是他依旧不喜欢信守承诺,似乎承诺在他这个人眼里,并不重要。
那道蓄满他全力的一击向她袭来的时候,她没想躲,这么多年,她累了,很累很累,累到现在,突然有个借口能让她解脱,她觉得,真好。
她想当那个输了的人,但是,他却想让她赢。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想象中的解脱也只是想象中的。
他抱着她,承受了来自他自己的最强一击。
他说,公主殿下,欠你的,今日,算是还完了。
可是,他们这大半辈子紧紧的交织缠绕在一起,真的算得清还的完吗?
他说那就欠着吧,我们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也只能这样了。
原来,他也知道,他们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原来,他们都知道,他们这辈子,也只能这样了。
他说,公主殿下,你要开心呀,我一直都希望你能开心一点的。
但是他不知道吧,她的开心,已经没有人可以给予了。
他将他的手下都送给她了,他们都不会背叛她,他们都不像他那样,会背叛她。
可为什么,她曾信任的人,后来背叛她的人,要送一群不会背叛的人给她?
那个人,真的从来都不懂她想要什么,很多年前,他要是懂得不背叛她又该有多好?
他终于跟她说对不起了,在他快死了的时候,他欠她大半辈子的对不起,在他快死了的时候终于说出了口。
可那时候的对不起,对她而言,又有什么用?
无法心安更无法释怀。
他问她能不能再叫他一声萧寒哥哥。
萧寒哥哥啊,那个称呼隔得太久,她都快要忘记,原来,她最初是叫他萧寒哥哥的。
他走了,就像是跟普通好友的普通道别那样,他说公主殿下,再见了,公主殿下,多保重。
他粉饰的真好,他们只是像普通朋友一样普通道别了而已。
只是他们的再见却是再也不见。
她前半生爱着的人,后半生用尽全力去恨着的人,是真的走了。
这世上,到最后,她连恨着的人都没有了。
他走的可真轻松,只剩下她一个人痛苦煎熬。
他留给她的,只有多年前他出征前,她送给他的那枚白玉。
还有一束苍翠欲滴的墨羽花。
墨羽花依旧开的很好看,就像多年前他出征回来送给她的那一束。
他走了以后,她很喜欢坐在后花园里面看那一片紫色的花海,那里,曾经住着一个公主殿下,来过一位少年将军。
微风轻轻的吹,紫色的魔铃花随着风轻轻的摇曳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又是一年魔铃花开的时候,那个手捧墨羽花的少年将军却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