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锦绣进屋以后,瞬间觉得屋里空荡荡的,芝清不在了,她想,可能要好长一段时间才可以适应。她趟在床上,手摸着腹部,那里已经凸起一点点了。
不,还要适应什么,这肚子就要藏不住了,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要尽快脱身啊!这孩子绝对不能让黎禹荛发现!不过,想是这样想,她倒有些期待黎禹荛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后的表现。
真不知道,那时,他会有什么表情,震惊肯定是有的,他大概没想到,自己早已把红豆玲珑坠里的假红豆,真麝香换了出去,怎么能不震惊?那震惊之余,还会怎样?愤怒?还是也会有一丝欣喜?
呵呵,怎么会有欣喜啊!这后宫中最不缺的就是给他生孩子的人,多她肚子里的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可是,她只有一个孩子,或许,以后都不会再有了。所以她一定要逃出去,一定要!
天空有些阴暗,看样子是要下雨了,这可是开春以来的第一场雨呢!常言道,春雨贵如油,所以,这雨,也是迟迟不见真正下,倒是这天空灰暗的令人压抑,压抑到喘不过起来。
崔锦绣愣愣的盯着窗外好一会,心乱如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总之,心烦极了。重重叹了口气,起身走到桌案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发现茶已经凉透了,开口道“:芝清,茶凉了,去烧壶热……”呵,她轻轻笑了一下,芝清已经走了,现在,这静言宫就只剩下她自己一个人了,好不习惯。
抬手,饮尽了那杯凉茶,烦闷的心,也似乎宁静了不少。
“小姐,小姐,吃饭了!”小金子提着食盒,跑进来“:芝清,快来吃饭!”他似乎也忘了,芝清已经出宫了。
“芝清走了,你忘了!”崔锦绣一边说着,一边坐下,也伸手摆弄着。
“啊!我忘了!”小金子也有些伤感的说道,摆好,他又说“:那小姐,你以后有什么事,记得跟我和长福说!”崔锦绣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看着桌上的清粥豆腐,她又哀叹了声,她本就是贪嘴的人,天天吃这些,怎么受得了啊。不过,这貌似已经是冷宫最好的待遇了,记得初入冷宫那会儿,宫人们有意欺凌,吃的,都是馊的啊!
还好,还好,遇到了长福,也同时感慨,这世间还是有知恩图报之人,并不是每个人都冷漠自私的,自己当年只是与嫔妃斗气的一个无心之举,倒是有人牢牢记着了。所以说,人生在世,要积德行善,好好做人!
小金子看着崔锦绣性质不高,也没过多逗留,再有就是,最近几日,管事的嬷嬷换了,抓的紧,所以,他也不敢过多逗留,收拾好,匆匆就走了。
轰隆隆~,酝酿了一早上的雨,终于在一声雷响后,淅沥沥的下了下来,果真是贵如油啊,窸窸窣窣的飘着,不过,倒让人的心情愉悦了不少。
崔锦绣坐在门槛上,看着这雨,不由轻轻吟起“:春雨细如尘,楼外柳丝黄湿。”
“风约绣帘斜去,透窗纱寒碧。美人慵剪上元灯,弹泪倚瑶瑟。却卜紫姑香火,问辽东消息。”
那个修长的身影立在墙下,一动不动的站在槐树边上,任凭雨打在他的身上,湛清的衣服点点斑斑,看上去像是原本的花纹一样,他勾着嘴角轻轻笑着,笑意达眼底,仿若星辰,不紧不慢的接了她的下一句,声音也磁性好听。
他见崔锦绣发现了他,更是笑开了嘴,然后自顾走了过来,待到屋檐下,又解下外袍,随意的抹了一把脸,笑呵呵的对着崔锦绣道“:凄迷低黯的词,看来你很寂寞孤独吗!”
他又走近一步,偏着头,眼里充满戏谑“:你在想谁?一定在想我对不对?”活脱脱一派市井登徒子作风。
崔锦绣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本来就对他映像不好,再有就是,他是黎禹荛的弟弟,更加讨厌起来了,人都说爱屋及乌,原来,这世间不只有爱屋及乌,还有恨屋及乌啊!
见他还在看着自己,就更加没好气起来“:九王爷好兴致啊,赏雨都赏到这儿了?”
“我可不是来看雨的,我是来看你的!”果真是在江湖飘久了,豪放极了,丝毫没觉得自己这句话有什么不妥之处“:你还好吗?”
“好不好,你看不见吗?”这王爷到底是来干什么的,真是奇怪!过的好不好,关他什么事“:你又来干什么?”她自然得问清楚,不知道这九王爷有什么目的,更不知道,今天黎禹荛要自己的贴身暗卫亲自送芝清又是什么目的,说实话,她现在可以说是孤军奋战,所以出不得差错,一错可能就万劫不复了。
“我说了,我来看你!”他解释的口吻。崔锦绣上前一步,仰着头“:看够了吗”眼睛里是丝毫不掩饰的厌恶还有憎恨。
不过黎扶桑像是没看到一样,依旧一派戏虐道“:没看够!”顿了顿,又道“:你不必讨厌我的,人生在世,讨厌的人太多,会累,我跟他是不一样的人,你不必恨屋及乌!”
“哼!”崔锦绣冷冷哼了一声“:我不管你什么目的,也不管你和他一不一样,都跟我没关系!我贪生怕死,现在只想活命,所以请王爷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你也是知道的,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闲言碎语!”
“贪生怕死本就是人之常情,不丢人!”
“那王爷还不走?”
“呵呵,你都敢这样对本王说话了,还会怕死吗?”黎扶桑突然严肃的说,想要吓一下崔锦绣,果不其然,崔锦绣那眸子轻轻颤了一下,不过又立刻染上犀利的神色,毫不畏惧的瞪着黎扶桑“:那王爷要治我得罪吗?”
“怎么会,我说了,我就来看看你,听说你的小丫鬟走了,怕你孤单,你看不是吗,念着思念人的悲情诗!”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递给崔锦绣,有些讨好的说“:这是桃花宿,我排了好长的队才买到呢!今年春天的第一批桃花的花骨朵,我馋了一块,很是鲜嫩!”
他期待的看着崔锦绣,等着她吃他手上的东西。崔锦绣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是敌还是真的友。他的眸子无疑是真诚的,可是当初黎禹荛的眼睛也是真诚并充满爱意的,可到头来呢?
“你不用怀疑我的真心,也不用揣测我和他有勾结,我和他的关系没有你想象的亲密!”黎扶桑见她猜忌怀疑的眼神,开口道。
没想到自己的心事会被轻而易举地看穿,崔锦绣有了一丝窘迫,不过她又立马掩饰起来了,但是自然是没有逃过黎扶桑的眼睛,只见他勾起嘴角轻轻一笑,把手里的桃花酥塞进崔锦绣的手里,也不管对方接不接。
随即又道“:我不便久留,你爱吃这个,拿着,我过段日子再来。”见崔锦绣愣神,他又轻轻说“:我还是那句话,你想走,就告诉我,我赴汤蹈火都会带你出去!”不等崔锦绣反应,就冒着雨,飞身越过院墙出去了。
崔锦绣看着小时在雨中的湛蓝色身影,又看看手里的桃花酥,哎,这桃花酥,可真是香气宜人啊!
只是,这黎扶桑,该不该相信?他以什么理由来这里?又有什么理由要带自己走,她崔锦绣倒没有自信,那人是因为喜欢自己,且不说自己已经嫁过人,而且和他在这两次见面之前,是没有见过,也没有说过半句话的。
并且,崔家和他也不会有什么私交的,那是不是可以怀疑,他一直在试探自己?但是,正如他自己所说的一样,他们的关系没那么好。
仔细想想也是,皇家哪来的兄弟情深,都是为争权夺利,斗个你死我活,什么手段都用上了,都杀红了眼了的。但是,这个说法都不成立,那还有其他原因吗?不会真的闲的慌,跑到这消遣吧?
崔锦绣又看了手里的桃花酥,浅浅的勾起嘴角,转身进了堂屋。其实他刚刚说的也对,人不必恨屋及乌,要恨的人多了,那会是件很累的事。
那么,这人,是不是也不该有爱屋及乌?这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大约是不会有爱屋及乌的,你爱那个人,就只会爱那个人,你或许会和他一起爱他的父母,兄弟姊妹,但是,绝对不会和他一起爱另一个人的。
像当初,她爱黎禹荛,但却无法爱罗芸依,但是,罗芸依说她爱她,只因他爱她。那时候她相信了,信了她的爱屋及乌,那时候,她无法去接受她,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善妒,小心眼,所以,她一直把她当姐姐来爱,那是一种自我催眠,图个良心安宁。
后来,黎禹荛说,罗云依之于他,从来无关爱情,对她好,只是遵从旨意,只是遵循责任。他说他不爱罗芸依,那她自然而然的认为,她不爱罗芸依,那是因为黎禹荛不爱罗云依,但是,内心的愧疚之情油然而生了。
所以,她就拼命对她好,她那时候,真的是在真心实意的待她,可是最后,知道她给自己下避孕药后,她才明白,罗芸依恨她,恨得希望她断子绝孙!
看来,在爱情里果然没有爱屋及乌这一说,何况,黎禹荛不爱她啊!
崔锦绣把桃花糕随意的放在桌案上,又躺回床上小睡了,最近总是发困,也不知道是犯春困,还是怀孕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