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这首曲子如何?”
武钧擢抬手在琴键上落下最后一个音符,询问着一旁的女人。
女人穿着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裙,高跟鞋的鞋跟高度并不夸张,扶着自己的金丝边框眼镜,格外紧绷的制服让她显露出的气质偏向于知性妩媚。
她倚在钢琴一旁,作为华国钢琴乐协会成员审核组的组长,她依靠的能力可不是她出众的外貌与身材,而是近乎绝对的乐感。
她眯着眼睛露出一个笑容,红唇微启,手肘支撑着琴架托着脸颊,看向武钧擢:“你错了几个音。老派传统的风格,技巧扎实,疏于情感变换的演奏。这人倒像是从过去穿越来的。”
女人斜坐在武钧擢身边,手掌伸出想要抚平武钧擢头上白发,随后怔了怔,收起动作后却是笑了笑。
这位她一向倾慕的老师,如今却是不再如之前那般雍容风流了。她是跟着他学的钢琴,少女时期的荒唐喜欢,如今渐以沉寂。
叫她唐芝云过来,想来不是他有什么闲情逸致想和她有一段什么值得说一句“浮浪”的故事。
武钧擢偏头看向女子,唏嘘点头:“只听了两遍,难免手生,也是水平下滑了许多。芝云,许久不见。”
他倒是对眼前美景坦然受之,不见什么拘谨,倒不如说,他相信自己,也相信唐芝云。
唐芝云换了一个较为舒服的坐姿,不顾包臀裙短窄的束缚,勾勒出一个好看的流线弧度。
她眯着眼睛,俨然也有些追忆的意味。
“好久不见,武老师。所以,让我千里迢迢过来,只是为了让我听一首钢琴曲吗?老师也未免阳春白雪了一点,芝云可会觉得老师在消遣我的。”
武钧擢倒是没有理会绵里藏刀的话语,倒了两杯热茶,只如老友见面交谈一些家长里短的热切,让唐芝云没什么话可说。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才只有十七岁,我三十一岁。那时候的你还浅薄,选择向已经如同枯槁,内心枯竭的我表白,我只有拒绝。”
武钧擢浅饮茶水,随后再度开口:“我意识到自己精神问题已经让我的生活一团糟之后,开始梳理生活慢慢调解病症的时候,是四十三岁,你二十九岁,你说能陪我伴随余生,我见识到了你的成长,可我仍旧拒绝了,因为那时的我是谁都爱不起的。”
“再见面就是如今,我算是死过一次的人,如今获得第二次生命,也只想安分度过。我不会自恋到认为你是为了我而选择至今单身,我一直清楚你的干脆与决绝的。但我想,你能否成全自己,彻底放下了呢?”
唐芝云喝了一口茶水,苦涩清冽没有回甘的饮品有如她等待的这十余年,没有任何回音,她笑了笑:“老师,我不大懂你在说什么。”
“三过门间老病死,一弹指顷去来今。”
武钧擢念出这对绝句,唐芝云终于有些动容。
“生老病死,佛教四苦;去来今,是佛教三生。”
唐芝云喃喃自语,却是懂了武钧擢的意思。
她自己跟自己较劲多了,爱也成恨,也成怨,也成憎。
人要自己成全自己的。
藉由这首钢琴曲,引出两处因果呢。
唐芝云笑靥如花,茶水落在她的指尖向下游弋,终于算是放下了这些陈年旧事,她重新审视了自己,也以新的眼光看待武钧擢。
“武老师,我的确放下了,但你能答应我的最后一个要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