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南星和翠云送了东西来,可要他们进来回话?”白芷和丫头们正玩笑着,冬葵进来请示。
有前世的记忆,白芷自然知道南星和翠云送了什么过来:“不必了,东西都收进来,再给他们都打赏几个钱罢。”
“是。”冬葵应下出去了,听得院外隐约传来交谈声。过了一会儿,剪秋和冬葵各捧了东西进来。剪秋双手捧着的是几块布料:“小姐……这是翠云姐姐刚送来的几块布料。翠云姐姐说,这是按半夏姐姐所说找的几款月牙色绸布,夫人屋里就这几样了。若是小姐觉得不合意,晚些……晚些夫人回来了,她请了库房钥匙再给小姐挑些来。”
冬葵则从一暗红的锦盒里捧出一小块扁圆长条形的墨石来。只见墨面满雕海水飞鱼纹,飞鱼盘绕于墨体,鳍尾踏浪而起,抬首张口,形象生动,一看便知出于名家之手,价值不菲。
冬葵打量完之后也是暗暗心惊,生怕如此宝贵的墨石被自己蹭坏了,忙又放入了锦盒中:“小姐,这是少爷打发南星送来的。南星说,此墨名为‘辰勾’,成墨温润,据说用它写出来的字不仅遇水不化且还会散发出微微的松香,是少爷今日偶得的。想起日前小姐来向少爷讨要文房四宝,想这‘辰勾’小姐也是喜欢的,就命他赶紧送回来给小姐把玩儿。”
“嗯~”示意迎春将东西收好,白芷赞许地看了冬葵一眼,难为她记得这么些话,还回得如此清楚。
“南星还在外头吗?”
“在的,等小姐回话呢,若没有,他便要即刻回少爷身边伺候了。”
“倒是辛苦他跑这么一趟”,白芷看向身旁的迎春,“去取些串钱来”,迎春会意。
被人这么疼爱的感觉,真好。白芷忍不住露出了笑意,继续吩咐冬葵:“‘辰勾’我很喜欢,多谢哥哥费心挂念着。”想了想,白芷继续道:“让南星好生伺候少爷,书看久了记得提醒他起来走走,休息下再看。”
前世她是不喜欢这辰勾的。她一个女孩子,也不用整日埋头读书,哥哥这礼物也太书生气了。如今想来,哥哥只是想把自己最喜欢的都送来给她啊!
迎春和冬葵领差下去后。白芷回头吩咐半夏:“半夏,你先去看看那堆料子吧,你眼光向来不差。”
半夏眼里闪过惊喜,又赶忙按下了:“是,那奴婢就帮小姐先过过眼。”说完,就到托盘上仔细翻看起衣料来,哪块好哪块劣,好坏都在哪里都说得明明白白,最终捧了一块四合如意天华锦到小姐跟前:“小姐看这四合如意天华锦如何?少……读书郎多尚素雅,这块料子正合意,素雅得当,配上小姐绘制的那白梅补子,也是极好的。”
白芷接过来仔细翻看了一会儿,点点头:“不错。你回头跟翠云去取余下的料子吧!”
正说着,冬葵又在外面回话:“小姐,老太爷和老爷回来了。”
“是吗。”白芷闻言心下一喜,对迎春和半夏道:“来,帮我梳洗一翻,我好去给爷爷和父亲请安。”顺便探探司马家的消息。
“是。”迎春、半夏相视一笑:小姐自醒来后,性格好了许多。若是往日,恐怕要趁着生病向老太爷、夫人讨要许多稀罕玩意儿;如今,却是乖巧起来,竟要主动去请安。两人心下宽慰,却忍不住劝道:“小姐才刚好些,身子总归不宜多走动。小姐有这份孝心是好的,但老太爷和老爷恐怕要心疼小姐呢!”
突然,半夏灵机一动,双眼流光溢彩:“小姐,不若我去命人抬顶软轿过来?省得小姐许多力气。”
白芷闻言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才多远点路?至于这么劳师动众的。我就慢慢地走过去,累了就歇一歇,不碍事的。”
半夏于是作罢,认真给小姐挑起衣服来。这边白芷一行人刚换好衣裳,冬葵又在外间传过话来:“小姐,刚郝妈妈从大厨房那边回来,说那边正准备客人用的茶点,听闻小姐要出门,便特意过来说一声。”
“知道了”,白芷扶了扶发髻,示意迎春、半夏停下,“先这样吧。”
“莫不是老太爷和老爷要准备宴客?”迎春问道。
“嗯~”白芷笑了笑,“多亏郝妈妈提醒,不然我们恐怕要白走一趟。”她一高兴,倒把柳家给忘了。
“郝妈妈是个机灵的,回头我包些瓜果点心谢她。”半夏嘻嘻一笑。
果然,厅堂上,柳家主君柳庄正作揖坐下。
白英虽不至于在礼数上有所怠慢,但终是神色冷峻。虽是小辈们惹出的事,但自家的掌上明珠差点因此没命,搁谁能给好脸色。若是搁几天前,他照例吩咐门房打发了就是。可如今芷儿醒了,大家又在一个朝堂上共事,他也做不来三翻四次地伸手打笑脸人。
“咳~”柳庄偷眼看了看上首闭目养神的白家老太爷和兀自冷着脸喝茶的白英,被厅内的气氛憋得喉咙发干。但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来:“下官本没脸再来……”白英若有似无地冷哼了一声,白术仍如老僧入定。柳庄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总之,此事过错全在柳家……下官已经狠狠地责罚小女了,此时小女正不吃不喝地在柳家祠堂跪着,我说了,若白小姐一天不原谅她,就罚她一天不能起来!”
这对一个身娇体弱的闺阁女子来说,惩罚算是极狠的了。白英不好说什么,唯有继续喝茶。
“我们为人父母的,虽然对儿女要求严苛,但他们若损伤了一点儿,我们心疼恨不得自己去受。更何况,白小姐是府上所有人的珍宝。茹儿……明日我便将茹儿交由府上,是责是罚,下官绝无怨言!”
白术恍若才刚从入定中出来,呷了口茶才慢慢道:“诚如柳大人所说,儿女是我们的掌心肉。我们自然疼爱芷丫头,但也不能拿茹姑娘赔命。更何况如今芷丫头醒了,喊打喊杀的也不吉利。”
“老太爷……”柳庄闻言既惊又喜。白英却摁住了柳庄接下来的话:“总归,这是小辈们闹出来的事,我们大人不好追究。只是,是否接受茹姑娘的道歉,要看芷儿。”
“那是,那是!”柳庄忙不迭点头,“明儿我便遣那不成器的女儿过来,任凭白小姐处置!”
白英皱了皱眉,觉得哪里不对,却说不出来。倒是白术哐的一声撂了茶盏,不怒自威:“我们芷丫头一向是个有分寸的,柳大人若不放心,跟过来亲自瞧着就是!”白英此时也回过味儿来了。
柳庄在下首惊得跳起来,忙解释道:“是下官嘴拙,是下官嘴拙!下官……下官不是这个意思……”
白英心里憋了股气,却发泄不得,绷着脸道:“如此,我和家父还有要事相商,柳大人请回吧!”说完,便让白管家进来送客。
柳庄很是着急,却越说越乱,直到被送至大门外,还央求白管家帮忙解释:“本官真的不是那个意思,真的,麻烦白管家回头再跟白大人再解释一二。”说着就要掏出碎银来。白管家吓了一跳,赶忙拒了。劝说半天,柳庄才惴惴不安地回家去。
等柳庄的身影消失在街角,白管家才收起来笑脸,眼中闪过一丝鄙夷的神色:不大不小也是个官儿,如此作态也不嫌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