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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二中有一个传统,高中三年的所有课本是在高一刚开学就全部发下的。老校长是这么说的:不怕你学得快,能学多少就学多少,学撑了算我的。待回到小阁楼,宫以筠将华棠放在床上,给他脱了鞋子,拉过棉被盖上。他身上还穿着祭祀礼时穿着的广袖白色大衣,他理了理衣袍,先是坐到桌边喝了一口茶,又找了镣铐锁在脚腕上。

华棠已经晕过去了。

待第二天一大早醒来,华棠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想,早知道昨天就不一下子召唤三只骷髅了,是真累。等刚坐起来,看着从胸口滑下去的被子,他懵了一会,才意识到身边睡了一个人。

“醒了?”

华棠点头。向旁边看去,睡在他身边的宫以筠睁了一只眼睛,一脸困倦,翻了个身子,又将那一只眼睛合上,嘟囔道:“醒了就随你,别吵我。”

虽说也没有认识宫以筠很长时间,但华棠也知道,宫以筠平常的样子着实算得上是一个世家公子,和自己这种故作优雅的完全不一样,那是实打实从骨头里透露出来的教养和风姿。却没有想到,睡觉中的宫以筠是这样的。

时辰大概还早,华棠又躺下。

宫以筠翻了个身子以后,刚好朝了华棠这边,半张脸埋在枕头里。

屏住呼吸盯了这张脸一会,华棠手指伸出,将宫以筠从额角垂下来的头发撩到脑后。宫以筠先是皱着眉头,一会儿又放松下来,脑袋蹭了蹭枕头睡着了。

大概是昨天太累了,现在手脚还是软的,脑子发昏,华棠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晚霞大片在山头绽放,华棠脑袋很沉,一眼看到坐在窗边坐着的人,屋内太暗,有些看不清,只有一道剪影。他身边是火炉,火炉上正咕咕温着茶,雾气袅袅。

华棠意识到,自己好像生病了。

华棠咳了两声,宫以筠看过来,起身将一杯茶递过来,“生病了?”

华棠接过茶杯喝下,正打算从床上起来,刚站在地上,腿一软,跌在床上,无奈道:“真的是病了。”

“等会有下人送吃食来,你先吃些。”宫以筠道,“等他来时,我让他再送些药。”

华棠抬眸,“还是各种豆腐?”

“……”宫以筠眨了一下眼睛,“应该吧。”

真的是,自从上次在宫以筠这里吃了那么多豆腐,他觉得他这辈子再也不想吃了。

“忘记了。”华棠一拍脑袋,从储物囊中取出一个食盒,“上次你让我带的桃花酥,我一直记得呢。”

华棠打开食盒,里面不仅有桃花酥,还有羊羹,枣泥酥,豌豆黄,茯苓糕和一壶杨梅渴水。

“你尝一尝。”华棠看着宫以筠吃了一块桃花酥,满脸期待,“有没有尝出什么来?”

宫以筠没答话。

也对,宫以筠一看就是在这阁楼里从小锁到大,平时只能吃炖豆腐煮豆腐,什么时候吃过别的,桃花酥这些就更不用说了。上次让他带桃花酥,也大概是从小斯那里听说的,心中想吃,知道那些刻板的家主不给,只能自己想办法,托他这个一面之缘的人送。

想到这里,华棠就不卖关子了,“桃花酥是我做的。这四方大陆也只此一家,别无二号。别人家的桃花酥没有桃花味,我做桃花酥时,面粉中加了桃花蜜,蒸的时候也在蒸笼里加了桃花瓣,虽说味道淡了些,终归能闻到。”

“梧桐方正是冬日,没有桃花。”宫以筠搬了椅子坐在床边。

“桃花嘛。”华棠摸着下巴,“西方枯荣方有,我前几日去的。”

“专门去了一趟?”

华棠立马摇头:“当然不是。我去那边找司子霄,有件私事。”

宫以筠没有点明,司子霄一家年后就从西方枯荣方搬来了,为了上元节祭祀礼。

“对了。”华棠从袖子里取出两只红玉镯子,“我回来时,刚好碰上梧桐方四景之一‘静水流深,踏浪笙歌’,在东海底捡到两只镯子,觉得很适合你,就送给你,当做那天收留我一天的谢礼吧。”

宫以筠接过两只镯子。

华棠又道:“要两只戴在同一只手上。”

宫以筠的手腕很白很细,宛若藕段,华棠觉得,这腕子,实在适合这两只镯子。他从北方曲柳方回来的时候,碰上海天突变,落入东海海底,本不愿意多惹是非,却见到海妖背后箱子里的两只红镯子,就觉得这镯子十分适合宫以筠,想也没想用自己的一只骨龙和海妖换了。

其实,华棠这人,以实用为主,从来不管什么美观,但他当时突然想到人鱼族皆喜欢珠宝,想来宫以筠也是一样的,就头脑一热换了并没有什么实用价值的镯子。

对上华棠期待的眼神,宫以筠笑问:“你知道,一只手上戴两只镯子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华棠摇头,“只觉得,就应该两只戴在一只手上。”

宫以筠:“在远古时代,姑娘家会一只手上戴两只镯子。姑娘害羞,用两只镯子碰撞产生的声音来吸引男子的注意。”

“是吗?”华棠不好意思,“我以为……算了,要不你只戴一只就好了。”

他没有想到是这种意思,只看着宫以筠,就觉得应该戴在一只手上。

“谢谢你了,礼物我收下了。”

宫以筠将两只红玉镯子戴在手腕上,又抱着糕点盘子吃,胃口还挺大的。华棠注意到,宫以筠每样糕点都吃的很多,但最后每个盘子都剩下一块。

这么多糕点,华棠有些担心他的胃。

“吃这么多,你也不嫌腻。”华棠从食盒中取出杨梅渴水来,“给,解腻。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味道的,就拿我喜欢的了。”

宫以筠将糕点盘子放下。

其他都吃得只剩下一块,只有茯苓糕是只吃了一块就放下盘子的。

“不喜欢吃茯苓糕?”

宫以筠抱着一个蹴鞠大小的水壶,喝了一大口杨梅渴水,脸颊鼓鼓的,等咽下去才对华棠道:“苦。”

华棠差点笑出声音来。

“没想到啊,你会怕苦。虽然有点苦,但我还挺喜欢的。夏天吃茯苓膏,特别爽。”华棠将盘子里剩下的糕点吃了,“忒小气了,只给我每样留一块。”

宫以筠抱着杨梅渴水,斜斜瞥了华棠一眼,“谁说糕点是给你留着的?明明豆腐才是你的。”

华棠病了,脊背上一根骨头闷闷的疼。宫以筠不赶他走,还因为他生病不用睡地铺可以睡床,而且他也不愿意回千霖观面对糟心的先生,就在这小阁楼里留着了。

平时除了小斯送饭,这小阁楼仿佛与世隔绝一般再没有外人来。

这些天,虽然不再下雪了,但天气依旧凉。宫以筠每日无所事事,坐在窗前,对着阁楼旁边长着的梅花树,在宣纸上写写画画。

“今天画什么?”华棠探过身去,纸上是红色梅花。他惊奇道:“今日是梅花?你前几日都是画的桃花。”

前几日,宫以筠对着梅花,华棠以为宫以筠画的是梅花,纸上却是桃花,今日,纸上却真真实实是梅花了。

“是梅花。”宫以筠在纸上又落下一笔,将最后一朵梅花画下,然后又换了一支笔,在旁边写。

华棠抱着小暖炉也坐过去,目光落在纸上。宫以筠只写了一半,他边写边读道:“姑苏城外一茅屋。”

华棠也道:“我知道下一句,是‘万树梅花月满天’。”

两人相视一笑。

华棠小时候听过父亲华煜读过这首诗,也见过他画这样的画,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父亲那样的,算装模作样,而宫以筠这样的,叫一派风流。

“真的是……”华棠一只手拍在脑门上,默默对自己翻了一个白眼,“哎呀!”

“怎么了?”

华棠:“想到一件好玩的事情。”

宫以筠将后一句添上,放下笔,扭头向华棠看来,头发垂在肩上,很乖,华棠便伸手将他头发弄后去,笑道:“小孩子家家的,不要这么好奇。”

“小孩子?”宫以筠皱眉,“你比我大吗?”

华棠问:“你多大?”

宫以筠道:“我天令二年的。”

华棠奇道:“我也是。”

宫以筠又道:“我是正月里,你总不可能比我还早吧。”

看来是逼出这孩子的好胜心了,华棠手撑着下巴,盯着宫以筠,缓缓道:“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我也是正月。”

宫以筠瞥了华棠一眼,还打算说日子,却被华棠一句“我正月一日”给抵了回去。

华棠又叫了一句,“小孩。”

宫以筠狠狠瞪了华棠一眼,华棠笑得特欠扁,“差一天都是差,差一个时辰都是差。别不服气,小孩就是小孩。”

宫以筠没说话了,别过头去,伸手折了一枝梅花,**桌边的花瓶中,又伸手将一杯凉茶倒进去。华棠看得仔细,帮宫以筠整了整脖子边的毛领子。

宫以筠睫毛很长,垂眸的时候睫毛发颤,仿佛受惊的蝴蝶。华棠突然道:“小孩,叫哥哥。”

宫以筠抬头看了一眼,没理会。

华棠佯装生气:“叫哥哥!”

宫以筠伸手,一巴掌拍在华棠脑门上,很重,没好气道:“想的美!”

华棠也歇了心,捞起宫以筠的脚放在膝盖上,用已经被暖炉暖得热烘烘的手握住,果然,入手冰凉。前几日,华棠就将宫以筠受伤的脚腕裹住了,镣铐挂上去也不会让他脚腕再受伤。

华棠盯着手中双足,问道:“真的不打算解了这镣铐,出去?”

“这是玄铁,除了钥匙,弄不断的。”

华棠没再问,转移了话题,“你平时在这小阁楼里干坐着,不无聊?”

宫以筠又折了一朵花,放在书册里压着,“不无聊。”

“那你平时都干什么?”

宫以筠将书册给华棠翻了翻,指着里面的羽毛和各种花瓣,笑道:“每年开春,会有很多小鸟飞来,虽然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也十分有趣。有时候我给他们喂食,他们会放下从远处衔来的花朵,也会将掉落的羽毛送我。”

“听起来,十分无聊。”华棠抓起一根羽毛看,羽毛在阳光下闪耀着彩色的光,“这羽毛好看。”

“嗯。”宫以筠点头,“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鸟,仙八色鸫。”

华棠将羽毛放回去,书册合住,抓住宫以筠的脚,继续暖着,问道:“为什么不穿鞋?”

“镣铐卡着,不舒服。”

华棠道:“下次,我给你买几双吧。总不能一直不穿鞋。我在的这几天,你的脚都挺冷的。”

“过了冬天就不冷了。”

知道再说下去,宫以筠也不会同意,华棠就不问了,对宫以筠道:“喂我一块桂花糕,我手不方便。”

虽然表情不大愿意,宫以筠还是伸手捏了一块桂花糕,喂进华棠嘴里。

华棠得寸进尺,“还要喝茶。”

宫以筠忍了忍,还是伸手喂了茶。

华棠又道:“擦嘴。”

宫以筠拿出手帕,狠狠在华棠脸上擦,口气很冲,“你是觉得我这个姿势喂你给你擦嘴很方便吗?臭流氓,得寸进尺,登鼻子上眼!”

“呦!会说流氓这个词了!”华棠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十分惊讶。

“臭流氓!”宫以筠又骂了一句,将手中帕子扔在华棠脸上。

“说真的。”华棠吹了一口气,帕子落在桌子上,“你有没有觉得,我来了以后,你伙食好了不少?”

难以否认,但宫以筠还是不想理他。

“我看你这小孩平时就是端着,给那群老头子看的,不吃荤腥,不乱喝东西。怎么,人之常情,吃饭,五谷轮回,放屁,屙屎,撒尿那个不正常?难道当个苜蓿公子就要成神不成?”华棠越说越兴奋,“真的,你看,我来了,你这不是啥都吃。当然也不排除我做饭好吃的原因。”

宫以筠憋的脸都红了,指着华棠,嘴唇蠕动,最后憋出一个,“粗鄙不堪!”

华棠哈哈大笑,“脏话都不会说,还说自己不是小孩。”

“好了。”华棠拍拍宫以筠的脚,待宫以筠把脚放下来,将他一把抱起来,放在床上,脱了他的大衣,拉过被子盖上,“睡吧,小孩,不早了。我今日有事,明日回来。”

“去哪里?”

“不是你一个小孩问的。”华棠轻轻摸了摸宫以筠脑门,“睡觉。”

“注意安全。”

身后,宫以筠拉住华棠衣摆。华棠回过头去看的时候,宫以筠已经背着身子了,便顺手在他后背突出的脊骨上摸了摸,以示安抚,“知道了,小孩。”

林鹤是个不折不扣的学渣,这毋庸置疑。

但学渣也有追求。

林鹤喜欢文学,自小他就觉得文字有一种特殊的魅力。无数糟心的事情告诉他,他太脆弱太渺小了,但文学坚定不移地告诉他,你很宽广。

他也坚定不移地喜爱着那些文字组合。

语文课本被他翻了个遍。

“北海虽赊,扶摇可接;东隅已逝,桑榆非晚。”

林鹤将《滕王阁序》这一页折住。正好遮住底下对“桑榆”的解释。

上课铃响了,这节课是生物。

生物老师姓蒋,是个中年男人,特有魅力。

一节课能讲3道选择题,剩下时间全部用来侃大山。就在两天前凭借一己之力破坏了林鹤对生物的所有幻想。

前天,老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说:“你们都喜欢吃鸡蛋吧。”

下面同学叽叽喳喳讨论,有的说喜欢,有的说不喜欢,有的说喜欢蛋黄,有的说喜欢蛋白。

老师又说:“鸡蛋是鸡的卵细胞。”

同学们:“……”

“喜欢花香吗?”

老师又说:“花是花的***官,而且花香中的吲哚物质也广泛存在于粪便中。”

同学们:“……”

这节课要讲的是光合作用和呼吸作用综合,算是高中生物的一个重难点,蒋老师总算没有把楼歪了,规规矩矩讲完了课。

课后,林鹤趴在桌子上睡觉。

“咚咚咚。”

“林鹤,有人找你。”

林鹤不耐烦地皱了眉头,胳膊放在脑后。好一会儿,他才撑起身子向门口走去。

雨后是一个不热的大晴天。

俞桑逆光站着,头上的青茬都隐没在阳光里,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眉眼凌厉,一只手提着袋子,一只手放在口袋里。仔细看,能看到他眉角处有几道划伤。

他浑身上下就一个字,冷!

林鹤一出去,看到俞桑,突然清醒了,毫不客气开始嘲讽:“怎么?觉得我弄脏你衣服过分了?来寻仇的?还是昨天晚上被刘同方那一伙人揍了,心里不畅快,又欺负不回去,只好来找我了?”

俞桑把手里的袋子递给林鹤:“你的衣服我洗了。”

不等林鹤回答,他转身就走。

林鹤看着被硬塞进怀里的袋子愣了下,张开口袋一看,果然是他那件红色卫衣。

嘲讽一笑,林鹤将手中的卫衣连同袋子扔在拐角处的垃圾桶里。

“霓裳。”见霓裳进来时有些心神不定,梵香心中虽有些恼,却也忍不住叫了声。

“嗯。”霓裳思索了一阵,看向桌上的茶杯,里面已经没有茶了,她开口:

“梵香,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会消失。”

“消失?”

“对。不复存在。”

“那贫僧定会为世人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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