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宁缺说话。

老僧开始自顾自言语起来。

“贫僧参禅多年，却难以迈入无欲无求的境界，始终无法修成佛心。”

“于是，贫僧离开苦修的庙宇，效仿前人，入世苦行。”

“贫僧入世修行十余载，体会人间疾苦，走访前人走过的足迹，为世人排忧解难。”

“但佛心始终没有前进一步。”

“甚至，贫僧感觉修行之路还在倒退。”

宁缺静静聆听，虽然他心里很着急，但不知道为什么，却能把老僧口中的所有话都听进去。

仿佛苦行世间的那人是他才对。

难道，是因为琉璃古佛身的缘故？

“终于，贫僧来到了修行的最后一站。”

“大藏山。”

“深入大藏山，曾想将那些久居深山，尚不知外面世界精彩的村民们带离此地，却被误会。”

“那时候，贫僧觉得只有将他们带出深山，他们才能过上与众不同的生活。这对他们而言是救赎，更是贫僧苦行历练的一笔功绩。”

“结果，事与愿违。这些村民无论如何也是不愿抛下凄凉的大疆山离开的。”

“那段时间，贫僧有些魔怔，认为必须将他们带离此地，甚至将此当作我修行的一大门槛。”

“贫僧苦行世间十余载，这一路上惩治过贪官污吏，点化过地痞流氓，治过水灾，化过旱灾，平定过战乱。救下的人无数，积累的功德更是无尽，却没遇到过比拯救这些村民更难之事。”

“于是，贫僧在大疆山住下。”

宁缺对这老僧说的话并不怀疑。

甚至相信他真的做过他所说的一切。

只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一日，贫僧在大山中发现魔兽踪迹，知晓这座无边大疆山深处非常危险。魔兽相继复苏，它们会将那些凡人当作食物。在发现魔兽踪迹的时候，贫僧喜出望外，甚至觉得这个由头一定能带走这些村民。”

“但，又失败了。”

这些事情，宁缺早就在石壁壁画上有所了解。

“苦思冥想数日，贫僧有所感悟。我定要救下这些村民，既然他们不愿离开，那我就还给他们一片净土。”

“只是，贫僧一生皆为了积累功德，实在是不想犯杀戒。如若犯戒，修成佛心将会难比登天。”

“我想到昔日佛祖割肉喂鹰，于是便做了一个决定。”

“以我自己精血为诱饵，将这些魔兽全数吸引过来，再将它们和我一起封印起来。”

“这样一来，或许我就能修成佛心了吧。”

听到这里。

宁缺不由竖起大拇指。

这真是个狠人啊。

“后来呢？佛心可曾修成？”

老僧摇头：“并未修成，我在这封魔洞中参悟不知多少年，始终没能迈过那一步。”

说着话，老僧的眼神变得火热。

他期颐的望着宁缺。

“佛子，你可为我解惑？老僧一生积累功德，一生参悟佛法，甚至不惜用自己来做代价。为何，却始终无法修成佛心？”

“你可曾想过，你所做的一切是真的为了天下，为了百姓，还是为了自己？”

宁缺脱口而出。

他对佛门并不感冒，也没修行过佛法，甚至从小到大都没去过寺庙。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说出这句话。

不过看来，这句话好像挺有用的。

老僧陷入沉默中。

他在回忆。

宁缺接着说道：“不管你是惩戒贪官污吏，又或者是点化地痞流氓，化解水灾、旱灾等等，你的出发点都是为了积累功德修成佛心。”

“既然如此，如何能修成佛心呢？”

“你，已犯戒，如何成佛？”

老僧身体不由颤抖起来。

这是很浅显的道理。

他为何不懂？

其实很多道理都很浅显，甚至一个小孩儿都能轻松说破，但往往就会困住人。

“我......”

“我犯了贪戒？”

“贪恋佛心，所作一切皆是为了我，并不是为了黎民苍生！”

宁缺缓缓点头：“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