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刑部公人一路追到国公府,事情肯定很急。单纲邻近中午时醒了,不过人变得呆滞傻愣,仿佛丢了魂儿一般。孙长仙和几名军医都检查过,除了脉象虚数,没有找出任何问题。刑部的人初时以为他是装的,只是人太虚弱不敢用强。只能让人严加看管,等着他自己绷不住。哪知单纲在病床上一躺就是几个时辰,除了喘气胸口稍稍有些起伏外,完全一动不动。屎尿流了一床都没有任何反应。直到这时刑部的人还是不算太慌,想尽办法脱罪的人见多了,装傻吃屎都不算新鲜。但很快他们就不淡定了,单纲毫无征兆的癫痫抽搐,严重到四个大汉才能堪堪按住。得亏孙长仙在,施展金针术才勉强压了下去。等武卓匆忙赶到刑部时,孙长仙和几个军医正闷头处理抽搐挣开的创口。“怎么样?”武卓洗过手走到床边。“暂时稳定了,不过出了不少血。”孙长仙说话间手头不停,快速将单纲腰侧的伤口重新缝上。上了药几个军医一起动手把人放正,默契分工处理起其它几处挣开的创伤。武卓打量了一阵双眼半睁,目光发散的单纲。右手毫无征兆的插向他的眼睛。孙长仙和几个军医大惊,正要阻止,武卓的手指已经停在了距离单纲眼珠子不足半寸的地方。武卓收回手指,静静的看着单纲缩紧的瞳孔缓缓散开,冷笑一声,退开些距离。孙长仙看出了一点儿端倪,转头用眼神向武卓确定。“装的。”武卓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判断。“装的?”站在门口等消息的一名刑部主事,瞬间瞪大了眼睛。“人的神经”武卓试图专业角度解释,但开口后觉得太麻烦了。便改口说:“这么跟你说吧,人身上的部件有的自己能控制,有的自己控制不了。现在屋子里光线较暗,目光空洞之下两只眼睛的瞳孔都是放散的。我手指骤然戳过去,他能忍住不眨眼不歪头,但瞳孔会下意识的聚焦看清接近的是什么东西。这一点,他是无法控制的。真正无意识的人,对外界刺激是没有任何反应的。他既然有反应,那就一定是有意识的。”随着武卓讲述,床上的单纲虽然依旧一动不动,但胸口的起伏明显急促了起来。都不用把脉便知,他此刻的心率也一定提了起来。“特奶奶的,我就说这孙子在玩花的!”刑部主事身边一穿着公服,瞅着就凶神恶煞的家伙瞬间就炸了。几步走到床边,抡拳头就要往下砸。“等等”武卓喊住了恶汉,在墙边的椅子上坐下,翘起二郎腿说:“一会儿医箱就送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他。”一句话喊住了恶汉,又冷笑着吐出一句:“一而再再而三的想杀我,现在又整这出,真当小爷没脾气啊!”“哦?”刑部主事来了兴致,踱步在武卓身边坐下。笑呵呵的给武卓倒了碗水,带着好奇的问:“不知武大人打算如何收拾这厮啊?”“他不是愿意装嘛。”武卓拿起茶碗喝了一口,人靠着椅背上抖着二郎腿说:“一会儿我先截断他的大椎,让他变成真正的瘫子。然后,再挑断他的视神经,让他变成真瞎子”随着武卓不慌不忙,不带丝毫烟火气息的话语出口,满屋子人不由自主的身上发冷。谁也没想到,一贯笑呵呵待人谦和的武卓,居然会说出如此残忍的话来。武卓仿若没看到满屋子人看向他的讶异目光,坐在那自顾自的说:“如果那样他还不招,我觉得吧应该就不会招了。不如让我戳破他两耳的鼓膜,再把他变成聋子。摆脱孙老用金针术将他的嗅觉也封上,那时候”武卓故意停顿了一下,视线扫过一屋子人,笑呵呵的问大家:“你们知道一个人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眼中全是虚无,耳中一片寂静,就连空气中的味道都无法闻时,会是个什么状态吗?”“”没人回应武卓。武卓的视线落在哪个身上,哪个就面色难看的摇头。把每个人都看了一遍,没有得到任何响应。余光扫了下床上的单纲,自顾自的继续说:“其实也没什么,只要他稍稍睡过去一下,就彻底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感觉不到日夜更替,也感觉不到时光的流逝。初时可能会惊慌愤怒,努力的大骂狂喊。可无论怎么喊,他自己听不到,更不知道身边有没有人能听到。喊累了,喊不出声了只剩下无尽的惶恐和孤独。你们知道吗?”武卓忽然坐直了身体,一脸有趣的说:“人的脑子是闲不下来的,越无聊空虚的时候就越容易想事情。因为耳朵听不见,眼睛也看不见,对自己的嘴就缺少控制。你们只要找个人在一边听着,就能听到他的所有过往,从小到大见过的人,经过什么事,甚至看过什么样的花草风景。只要你们有足够的耐性,别说什么背后主使了,他几岁还在尿炕,曾经喜欢过哪个姑娘,甚至多大时发现老娘偷人,都会说的一清二楚。等你们想知道的都知道了,给个面子告诉我一声,我跟陛下要人。”刑部主事原本还在认真考虑武卓话的可行性,一听武卓最后要把人要走,心里顿时有种强烈的,非常不好的预感。武卓站起身,挪到离床大约又两米的地方,抻头瞅了眼床上非常勉强,才控制着没有暴起的单纲,呵呵的笑了一声。真诚的说:“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甚至会专门安排人不定时不定点儿的往你肚子里灌好吃的,保证让你好好的活着。只是为了让你失去最后一点儿活着的乐趣,我会想办法让你的舌头失去味觉。所以,什么时候你的舌头感觉不到味道了,记住了,我就在你身边。那时你就可以求着我杀你了。”随着武卓的话音落下,房间里的似乎一股阴寒之气充斥着,让每个人都打心里透出一股冰寒。以前跟武卓打过两次交到的张姓公人,实在是有些听不下去了。面色僵硬的清了下嗓子,干巴巴的开口道:“武大人,单纲杀你恩师,又多次加害于你,你心中愤恨这可以理解。但国有国法,他的罪自有律法惩治,这私刑”“谁说是私刑了?”武卓纳闷的瞅了眼张姓公人。视线挪到刑部主事身上,拿起水壶给对方碗里续了些。笑呵呵的说:“大人,我们药研院以后制出的药物,会先用动物做试验。初步排除致命毒性后,不可避免的会用人做进一步试验。尽管危险不大,但用平民的话,就算事先说清楚,再给予银钱,也有些不符伦理道德。您觉得,用你们大牢里关押的罪囚如何?”“这”刑部主事干笑了一声,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算他们赎罪嘛,大可制定个章程,试药一次可以免罪几分。罪名轻的,就让他们试危险小的药。罪大恶极的,就让他们试那些凶险的。还有那些犯了死罪待斩的,直接杀了多浪费,不如他们临死前为我大唐百姓做些好事。毕竟更好更有效的药物被研制出来,我大唐所有人都是受益者,您说是这个理吧?”“呃别说,好像还真是这么个道理。”刑部主事琢磨了两秒,赞同的点了点头。单纲已经快要疯了,他中午时苏醒后的刹那,首先感觉到了窗口方向透进来的温暖的光线,然后便是身下柔软的褥子。那一刻,他还以为自己获救了。但随后便意识到不对,因为屋子里有人,穿着刑部公服的人。好在他忽然苏醒,既没有发出声响也没有挪动,两个看守的公人并没有注意到。很快,一名军医进来给他灌米汤。单纲闭着眼,感觉对方在床边西西索索的不知要做什么,警惕之下猛地睁开眼睛。把军医吓了一跳的同时,他闻到了米汤的味道。这一瞬,单纲推断出了一切。他不想被送回牢房,因为一旦回去就没可能逃了。念头急转,顺势睁着眼呆滞不动,假装失了神志。不得不说,习武之人的控制力和心智坚韧程度确实高。接下来的两个时辰里,不论仰卧太久的身体僵硬到难受的想死,还是里出外进的人想尽办法的试探,他硬是努力放松着身体一动不动。甚至,放松括约肌让屎尿自然流淌。然而,他装的再像,身体却是诚实的。躺的太久血流不畅,真正昏迷时自然没有反应。但意识清醒的状态下,单纲能坚持,不受控制的植物神经无法坚持。终于,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被激活,单纲的腿毫无征兆的开始抽筋。腿一抽搐,第一时间就惊动了屋子里的人。单纲知道自己决不能功亏移溃,果断装起了癫痫。他没有癫痫病,但他见过训练太狠癫痫发作的士兵。学着士兵的模样全身肌肉绷紧,肢体扭曲成奇怪的姿势。吐着舌头咬紧牙关,任由口水从嘴角流出。各处创口猛烈的疼痛感,刺激着他全身发出剧烈的颤抖,看起来居然和癫痫一般无二。很快,正在休息的孙长仙被喊了过来。随着金针一根根的刺入身体,单纲才顺势慢慢结束了“表演”。最终,重新恢复成之前呆滞失神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