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姨娘此举,难不成是逼苏某盘下银杏坊?”
笑谈间,苏野轻巧揭过。
话说这烈火烹油的老鸨位置,还真不是每个人都能坐得的。
“你若想要银杏坊,给姨娘留个位置,姨娘送你便是。”花有容见他推辞不坐,只得去往主位,便连陆明川,也被她安排在苏野下首。
红鸾则在右手边,同少年对向而坐。
余下的时间,便都在为各大别苑的花魁娘子论功行赏。
重新划拨吃食用度。
觉着没自己啥事,苏野便边嗑核桃,边想其它事情。
......
“苏三,苏三?”
“哒哒哒......”
临近傍晚,银杏坊忽然刮起了南风。
几抹斜阳,挂在檐角,依稀有了暖春迹象。便在此时,几声叫唤,从树上的银杏轩内传来。
“姨娘,知白有事在身,便就此别过吧。”
“无妨,多半是六喜那无赖子回来了,别管它。”
听得叫声,花有容眼底浮起几分追忆:“三年了,当初那囚衣破败的少年能在坊里栖身,也算是妾身一大幸事。”
不用出门,都知道树上叫唤的并非什么访客,而是银杏树上那四个鸟巢的主人。
银杏坊当家又是一阵感慨。
--前年年底,面容污秽的少年从牧州大狱出来,踉跄着进了银杏坊。
刚进门,就被几名小婢作弄得面颊耳赤。
福伯见苏野可怜,问清来由,便打算让他到后厨帮工。
结果那少年,豪横着来了一句:“小爷可不帮工,就想做个闲人。”
花有容听得有趣,便暗戳戳的走上前来。
“若是没有本事,如何在坊里栖身?”
“苏某可以同你打个赌。”
“赌什么?”
似是从没见过这等空口套白狼的谋生手段,老鸨不由得哑然失笑。
“赌这大树上,明年会来喜鹊。”
“此等烟花之地,缘何会来喜鹊?”
“......”
谁料一转眼,那蹲在树上钓喜鹊的是少年,已是勾栏中炙手可热的苏三公子。树上的喜鹊窝,也从最初的两个,变成了四个。
传了三代。
眼下回来的小喜鹊,正是喜鹊家族的三代独苗。
前些日子,当是觉得城北苦寒,便到城南的丛林里越冬去了。
......
“是啊,一晃都三年了。”
听得花有容提起往事,苏野淡然一笑。
陆明川见他去意已生,便将柜台内的包裹取来,连着三身做工精细的春装一并递给他。苏野接下包裹,也没细看,旋即出门。
嘬口一啸,一道黑影立刻从树上俯冲下来。
在他肩上雀跃不已。
“喜哥儿,是越来越健硕了。”
正逗弄间,同样百无聊赖的清倌人追了出来。
见得鹊鸟,欣喜着将手中的糕点,掰岁来喂到六喜嘴里。
贪吃的六喜,顿时围着柳青娘子撒欢。
逗弄了一阵,见得少年返身上楼,清倌人却是抢先一步,拱手朝苏野拜了下去:“知白,愚姐有一事相求。”
“青儿姐这是作甚?”
苏野见得,心下大骇。
慌忙抢先一步,将柳青托了起来。
......
“如此说来,青儿姐便是陆氏遗孤?”
回银杏轩坐下,柳青已经说完自己的身世;见那少年,听完陆氏灭门惨案后,便一直坐卧不宁,在屋里走来走去。
便没再多言。
算算时间,年岁刚好。
“难怪,难怪当初听到法曹府彻查《陆氏灭门惨案》,她会如此急切......”
定是听得小侯爷提起,苏野接连堪破了《东郊盲女案》和《毕方杀人案》,便想将令自己家破人亡,流落风尘的《陆氏灭门惨案》交予他。
“青儿姐那柄木剑,也是陆叔遗物?”
“正是阿爹所刻。”
柳青提起那失心疯的陆国维,脸上没有任何愤怒。
反倒擎起些许微笑。
“可陆大人当年......”
不愿去碰清倌人心底的疮疤,苏野开了个头,便聪明打住。
“卷宗内的口供是假的,奈何愚姐当年只是稚童,说话无人相信。”
柳青娘子说着,面上悲戚更浓:“阿爹并非死于妖鬼寻仇,而是迫不得已。”
“何以见得?”
回桌旁坐下,苏野刚端起茶杯。
又重新放回桌面。
“在他妖变的第七日,曾有过短暂清醒,将愚姐藏到床头的柜子中。随后告诉我:嘘,别出声,那怪物就在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