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经过的酒吧,里面声音吵吵嚷嚷,他俩都没有进去,有的静吧里小伙子独自弹唱着不知名的曲子,两人也只是看了看就离开了。
他们一直走到尽头,江水上波光粼粼,对面茫茫黑暗,看不清楚。
知暻看了一会,抬手指着那里。“明天陪我去那里吧。”
他顺着手也看过去,不知那里有何特殊,“那。”一个字刚出口,突然有了隐隐的答案。
“那里是狗窝,”知暻静默的看着远处。“我的,家。”
清晨,梁宸喊了客房服务,他让前台多准备几种餐食送上来。
他们的服务很周到,早餐及其丰富,西式的面包牛奶炒蛋,甜粥,包子,还有一碗面线。知暻吃着还给他介绍。
“这是破酥包,里面是云腿,”包子鲜咸微甜,香气扑鼻,梁宸点头咬了一大口。
“这不是米线,是饵丝,”知暻摸了一下大碗,发现旁边还有一碟。“还有这个呢,这是饵块,我小时候最常吃的就是这个,涂上腐乳,顶饿。”
那些往事在她看来已经是过眼云烟,还不介怀的拿起来,梁宸深沉的拿起一块,学着她的样子,夹上肉丝,慢慢的吃了一口。
紧绷着的下颚松弛下来,嘴角弯起来,这味道还不错,完全没有生硬难咬,还温热着,配菜微辣带甜,真的还不错。
一餐结束,他们才出发。
绕了一圈,这里依旧是穷困之地,路上还是尘土飞扬,脏嘻嘻的,下了车呼吸的空气里都带着灰尘。
车停在对面的平房边上,知暻下车环顾四周,不禁有些感慨。这里居然没什么变化,破败几乎坍塌的垃圾站还在,这片平房还在,只是挤挤插插多处了一些看着年头也不少的破房子,这里好像是被遗忘的角落,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原先的样子。
梁宸跟在知暻身后,焦黑的墙面,还贴着小广告,喷着“禁”的标志,她沿着“狗窝”的残骸来来回回的走着。记忆还在,丝毫没有褪色,每个人的脸都清清楚楚的印在她的脑海里,这些早已不使她痛苦,只让她更加坚定的去做自己要做的事。
梁宸也发现,重回噩梦之地并没有那么可怕,他反而满心满眼的只担心知暻的状态,瞧着女孩释然的扬起笑容,安心的被她拉着往回走。
在车边看见这一排平房,想了想问梁宸。“你身上有多少钱?”
“现金吗?嗯,”他摸出钱包,一排卡片,现金寥寥。奇怪的问“手机支付可以吗?”
“额,也行吧,借我点钱。”知暻不客气的拍拍他肩膀,沿着路边数数,停在一个黑色大门前,深思犹豫几秒敲上去。
“谁啊?”声音很大,一位大着肚子看上去年纪不小的妇女开的门,看见她,女人打量她的衣着和身后梁宸的样子,谨慎的声音转小。“你是谁,找哪位?”
女人堵在门前,知暻礼貌的问。“您好,你们是房主吗?我想找一下以前住在这里的一位老奶奶,不知道她,是否还在。”
女人眼神滴溜溜的打转,“老奶奶,你找她做什么?”
“谁啊,老婆娘。”后面走过来一个男人,与女人差不多年纪的样子,看样子是夫妻俩,女人回头小声对他说。“不认识,应该是老找你母妈的。”
“什么人会找我母妈”男人疑惑的回答,声音稍大,知暻听见了插话回答。“您好,以前老奶奶照顾我,我回来看看她,能让我们进去吗?”
男人听见皱着眉头,要撵人。“看什么看,没什么看的,”说到一半就被老婆掐了一把“哎呦。”女人小声咒骂他。“你干什么,你个没出息的,脑子长着装粪的吧,没听人家说母妈照顾过她吗?进来说说话,能空手吗?还赶人,还赶人,”
男人不喜欢这样的事,还想说什么,女人手指搓搓,精明的算计。“你别捣乱,要不是你做生意赔本咱家也不至于过程这样子,看看又不会少点灰,你别装大爷,没准人家一上感情,就多意思意思了。”
这番算计梁宸和知暻都不知道,只是见他们开了门,有些过于热情的带她进了院子。
简单的对话,她才知道,这是老奶奶的儿子儿媳,搬过来好多年了,老奶奶,也走了好多年了。
孟知暻心下有些酸楚,倒也还能忍耐,上了一炷香,被媳妇拉着吃茶,她本性不喜欢跟人虚伪的客套,静静的坐在板凳上喝着茶水,女人没话找话。“阿妹姓什么啊,也不知道怎么认识我母妈的。”
“我姓孟,我以前就住这附近,老奶奶有时候施舍我饭。”
“哦这样啊,我母妈就是心地好。”女人还在说什么,男人在一旁却古怪的打量起知暻,还不停的偷看梁宸,梁宸的衣着上明显的品牌标志和一刻不离的看着女孩的目光,更加肯定了他的想法。而他太过频繁的目光,引得梁宸冷淡地瞥了他一眼,男人紧张地正襟危坐。
男人不停的抖腿,坐立难安,心里纠结的很,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走过去嘘嘘的拍知暻,把她拉到一边,鬼鬼祟祟一边盯着梁宸,一边小声问她。“阿妹啊,那个,你需要我们帮你吗?”
“什么?”知暻不解。男人吞咽一下口水,语速飞快。
“你现在还需要报警吗?”手指还悄悄的指向梁宸。
知暻觉得莫名其妙,摇头,“不需要,他怎么了?他是我朋友。”
男人一愣,一口气泄下来,放松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哎,我搞错了搞错了,我以为他是坏人嘞,阿妹。”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知暻问他,梁宸也觉得可笑。男人挠着头,如实的回答。
“也没什么,就是我母妈嘛,她临了的时候,脑子不清楚啦。每天躺在床上,就拉着我让我们打110啊。”
“什么救救孟子的,说要找警察救孩子。我这突然想起来,你还姓孟,我就以为这说的是你呢。”
男人不好意思的说笑,梁宸发现知暻不动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走过去看她,知暻茫然无措的呆立在原地,微张的嘴唇慢慢颤抖起来,眼睛逐渐红了,她撇过头,又仰头看看天花板,转了几下身,手放在嘴边,不知所措极了。
几个人都奇怪的看着她,不知道她怎么了,梁宸两手搭在她肩膀上,轻轻摇晃她。“知暻,你怎么了,知暻,你看看我,知暻!孟子!”
她空洞的大眼睛才聚焦,眼里含着泪水,将落不落。她摇摇头,推开他。慌不择路的往外走,她听不见周围人在说什么,踉踉跄跄的走出院子,快速的走到车边。
开门,不停的开门。
梁宸追了过来,看着她缓缓蹲在地上,走过去,才发现。
她哭了。
“我再也没来看过她。”
“我从没给过她好脸色。”
“我怨她。我怨她明明知道我们那里的事,却不报警,不帮我报警。”
“她眼睛不好使,腿脚也不利索,鸡棚总是臭烘烘的不打扫。我知道她是故意留在让我干的,为了好让我拿她东西的时候自在些。”
“她还会给我上药,冬天还会给我摸冻疮膏,奶奶对我很好的,很好的,没有她,我早就死了。”
“可我还怨她,就是怨她,就是怨她。”
梁宸站在他旁边,任她拉着自己的衣角,尽情的放声哭泣,像个孩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