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远候府的下人后院,粉蝶衣襦裙的奴婢们整齐站成排,分三列任管事的徐嬷嬷挑选。
徐嬷嬷手上拿着一把戒尺,在婢女之间徘徊走动挑选打量,时不时拿着戒尺纠正她们的身姿仪态。
“你们都是后院做下等粗活的奴婢,平日里没机会去前院伺候主子,也该知道如今刚过腊月,日子快到年岁正是缺人手的时候,偏偏有不知廉耻的下作奴才勾引主子,惹得侯爷夫人大怒!”
看似前言不搭后语的徐嬷嬷,实际上是在敲打提醒这群奴婢,别妄想攀高枝麻雀变凤凰。
腊冬节,小侯爷的贴身婢女春桃趁着侯爷醉酒妄图勾引,落得下场凄惨变卖青楼。那日几名男家丁抬着挨了三十板子的春桃经过下人后院,下人们惶惶受惊,纷纷抬袖掩面,不敢看春桃奄奄一息的模样。
本以为春桃的事情就这样过去了,谁知她在出府的那日半夜投了府里的井,死在了寒冬腊月里。
侯爷夫人只觉得晦气,命人把她的尸体从井里打捞上来,胡乱卷了铺盖草席丢弃在乱葬岗。
经过徐嬷嬷这么一提醒,婢女们面面相窥,心有余悸。
她们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能活着算万幸,贱命一条,死了也就死了,连座孤坟都不敢奢望。
“春桃的事情,只因她恃宠生娇,认不清自己的身份,是个例。”徐嬷嬷手中拍打的戒尺顿了顿,才继续清嗓子道:“你们要引以为戒,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事情,各司其职,主子也会待你们宽厚仁慈。”
婢女们齐声恭敬道:“奴婢谨遵徐嬷嬷教诲。”
“嗯,知道就好,你们是后院的二等下人,本是没有机会去前院伺候主子,不过,夫人命我在你们之中挑选两名老实本分的奴婢去伺候小侯爷,要珍惜眼前的机会。”
徐嬷嬷用戒尺挑了几个仪态出挑,长相清秀顺眼的奴婢出来,“好了,没挑到的下去干活,挑到的几个先留下来筛选。”
“徐嬷嬷,奴婢不服!”
其中一名落选的婢女站出来,脸上写满了倔强不服气。
“你有什么不服气的?说说看。”
徐嬷嬷轻蔑打量着她,这名婢女长相貌美,身段妖娆,即使穿着婢女的普通粉衣襦裙,也掩盖不了她的天生丽质。她确实有傲气的条件,可惜身份卑微低贱,像她这样的婢女,侯府里能挑出二三十个来。
运气好点当个通房姨娘,运气不好一辈子就是个端茶倒水的丫鬟,直到老死出府。
当然她还可以选择到了年纪嫁个府里的下人,就怕她心比天高,非要嫁个富贵人家,若主子垂怜,也许能如愿,最后也逃不过辗转送人给几家老爷做妾室。
一个美貌妾室也可以是公子老爷们攀比风流的工具。
“徐嬷嬷,我自认干活勤快,机灵会看人眼色,就算是姿仪美态,我在一众婢女中也是出色的,为何不选我?”
婢女十分有自信,挺起了胸脯,美艳俏皮脸蛋还带着几分少女稚气。
徐嬷嬷面无表情道:“夫人要挑老实本分的,你觉得自己那张姣好脸蛋不够惹事?”
“我……。”
婢女瞬间无话可说,她最引以为傲的是相貌,如今却成了不能往上爬的阻碍,只能回到一众落选婢女的位置。
“可还有不服气的?”
徐嬷嬷发了话,她对待这些婢女还是公平的,至少不用贿赂也愿意给一个机会。
落选婢女们无人敢再出头,都怕被徐嬷嬷戳到痛处,自取其辱。
“既然没意见,你们都下去吧。”
落选婢女们纷纷散去,继续着日复一日未完的粗活。
留下来的几名婢女,容貌中规中矩,面相看起来处事沉稳,徐嬷嬷还想再考验她们一番,便派几名护院家丁抬上来一个箭靶,挑了一名婢女站在箭靶中间。
然后,徐嬷嬷让一名箭术出类拔萃的护院家丁站在箭靶远处,对准婢女射箭。
一个被吓得失声腿软跌坐在地,接着第二位冷汗直流,身子抖成筛子,没躲算勇气可嘉,第三个直接跪地求饶,磕破了额头,第四位吓晕了过去,至于第五个,在利箭朝她射过来的时候偏头躲了一下,一支穿云箭钉在了她肩头上面的箭靶。
考验结束,护卫家丁抬着箭靶离开下人后院,徐嬷嬷让身后奴婢把吓晕的扶走,还不忘交代她回到厢房准备冷水泼醒那名被吓晕的婢女,免得她找借口偷闲不干活。
最终留下的两名婢女玲绣和陌香,徐嬷嬷较为满意。
玲绣沉静自持,在危及性命的紧要关头懂得变通,相信不会做出冒犯主子的事情。
陌香意志尚且坚定,即使在害怕,也懂得服从命令,这种奴婢认死理,也不是爱惹是生非的奴才。
玲绣和陌香从下人通铺厢房搬到了小侯爷住的东院隔壁偏厢房,虽是小厢房,仅容得下一张单人床铺,一张茶水桌和装衣物包袱的木箱,她们也算是熬出了头,拥有了独立居室,不必与二等奴婢们挤通铺。
玲绣回想每天干完粗活,和一群粗使奴婢挤通铺的日子,夜晚根本睡不着,有的奴婢睡相不好打呼噜,有的体味重不爱擦身子,有的睡着直接脚伸到她脸上。
光是想起来,她都觉得要窒息了。
“玲绣,我们不是在做梦吧?你掐一下我试试。”
陌香放下包袱,打量着陌生的厢房环境,她的房间与玲绣挨着,方便主子召见。
她是在厨房负责劈柴替主子烧洗澡水的奴婢,入府三年没曾离开过厨房和下人后院,想买街上的东西还得托人捎回来,不敢相信有这种好事落到到她头上。
“呼,好痛!”
玲绣真掐了一下她手腕,陌香傻笑着缩回手捂住,看来她没有白日做梦,真成了小侯爷院子里的下人奴婢。
“别傻笑了,待会儿小侯爷召见,可没有徐嬷嬷在身旁提醒你。”
“喔,好的。”
陌香收敛了傻笑,面无表情得像块木头,直竖立在那儿。
她变脸真快,玲绣嘴角抽了一下,在桌上提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刚才在下人后院的太阳底下站了半天,她口干舌燥,新入府一年奴婢规矩学了不少,仍适应不来古代的破规矩,简直能把人逼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