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凛有些怔然。

如今天下，有许多人都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为了他们的目的，那些位高权重者，无一不是驱使旁人为己所用，奴役位低者为自己卖命。

当然，也包括他自己。

为了实现他的理想，他可以利用许多人，牺牲许多人。

而蔺风不一样，她是世家家主，可谓是一呼百应，可她为了报仇，却甘愿身闯贼窝。

他以为自己很高尚，整天说着为了天下，为了众生，和蔺风一比，却有些自惭形秽。

鬼使神差地，他轻声道：“我与你一起。”

话音落，不止蔺风，连他自己都有些讶异。

蔺风眯着眼细细端详他，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不同寻常的神色来。

而他只是勾唇浅笑着，冷静地回望：“润州有我的心腹主持一切，我们可是合作关系，你要是死在墨山，我就失去暗枭这一大助力了，所以你不能有事。”

这话冠冕堂皇，只怕他自己都不会信，蔺风一瞬不瞬地看他：“你可是大赵六皇子，此行，未必能全身而退。”

赵凛不以为意地挑眉，没有直面回答，而是以她的话反驳她：“你可是蔺家家主，蔺府一门老少，你就不管了？”

“蔺府还有旁系子侄，有许多年轻有为的青年，只是因为血脉就注定碌碌无为，这本来就不公平。”蔺风的目光穿过长长的回廊，落在寂静的庭院中。

她来到蔺家时，蔺家就已经衰落式微。曾经的润州第一世家，再无昔日繁华。

听到她的这番话，赵凛又怔了怔。嫡庶血脉，不就是另一种形式的天命吗，把每个降落于世的人，框在一番天地中。

他眼里有一瞬迷蒙，随即释然。

“他们说我是储君之才，可我在乾京时，并不觉得自己一定要坐上那个位置。反而是在被害之后，一种非我不可的感觉油然而生，现在想想，我只是不愿天下落在赵凊那种人的手上。天下需要仁君，可以是二哥、三哥，但绝不能是赵凊。”

赵凛身子往后一靠，目光探向遥远的天际。

这些话，他从未对别人说过，今日，却莫名地想要同她倾诉。

蔺风偏头认真地看他，头一次生出此人可结交的想法。

原来，他的确不是那种为了权力而抛却人性的人。提起以仁厚著称的二皇子、三皇子，他言语间也充满对兄长的敬重。

蔺风扬眉：“你说得对，等我报了家仇，若我还苟全性命，一定帮你把赵凊拉下深渊。”

赵凛轻笑：“你不怕吗？”

“怕什么？连赵凊都不一定敢得罪的星相师，我敢得罪，我会怕他？”蔺风嗤笑一声。

看着斗志昂扬的蔺风，赵凛忍不住笑出了声，清朗的笑声令人沉醉。半晌，他才正色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三日后。我不是去送死的，当然会做好万全的准备。”

赵凛揶揄道：“是吗？我差点以为你就是去送死的。”

见蔺风斜眼睨他，他才轻咳一声，掩饰笑意：“好，那我也回去部署一番，确保润州城内一切如常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