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慧玉哦了一声两只阳光明媚的大眼睛打量着林宗平不吱声。林宗平被她那火辣辣毫不掩饰的眼光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他抬头看看天空的半勾月亮,说道,“我要回去啦。”
林宗平匆匆告别了徐文庆等人回到家里,熏蚊药已经燃尽,屋里仍残留着浓重的药味,他从走廊推出自行车离开平房,向沙河镇蹬去。赶回时装店过夜,明天就不用起大早。
生活区那条并不算宽敞的水泥道环绕着十几幢宿舍楼通往职工食堂,然后再那里拐一个弯,延伸向竹溪河上的小石桥。几盏路灯透过漂浮在半空的淡淡的烟雾发出黯淡的光线,路上行人稀少,绝大多数职工家属此时依然在河边空地一带盘亘停留。
林宗平脑海里浮现着野竹林恶作剧的情形,一会儿眼前又出现李慧玉那双直盯着人看的异常明亮的大眼睛,倏然间二者交替闪现,他忽然觉得有点莫名其妙的可笑,忍不住咧开嘴唇,就在这时忽然发觉前面不远处的台阶上有个人影踉跄着跌下来,一下倒在路边。
他吃了一惊,急忙捏住车闸,将一条腿踩在地面上。倒在地上的是个女人,身形似乎很熟悉,他扔下自行车跑上前去,搀起那个女人。那是个面目姣好的女人。
“方经理….是你?”
他这才看清楚原来这是职工食堂门口,台阶上面就是方曼承包的“丰味餐厅”。
方曼下台阶时因为走得匆忙踩空跌了一跤,她抓住林宗平的手臂,对他说,“麻烦你送我回宿舍去。”
林宗平愉快地答应一声,双臂用力架住身体有些沉重而又温软的方曼,让她坐上自行车后架,折返方向按照她的指引而去。这是这个曾经救助过自己的美丽的女人第一次主动要求的帮助呵。她身体的分量使得林宗平愈发精神振奋地蹬着车向夜幕深处飞快驰去。
沿着一段重新修补拓宽了的水泥路绕了个弯,来到三栋宿舍楼下。一路上都不吭声的方曼执意谢绝了林宗平搀扶自己上楼的请求,攀着楼梯扶手一瘸一拐地回到204房间….
关好房门,方曼无力地瘫坐在木沙发上,解开纽扣脱掉外套,整理一下里面凌乱的内衣,然后将头仰靠在沙发背上,眼睛呆望着黑沉沉的天花板,外面不知什么时候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雨声更勾起了她的思绪,不由得回想起不久前发生在餐厅办公室那一幕惊心动魄的情形….
由于今晚生活区统一熏蚊子,餐厅也提早打烊。六点半左右餐厅员工都已走光,方曼正准备吃饭,忽然接到汤佑荣打来的电话。汤佑荣是在后勤科办公室打来的电话,告诉方曼要到餐厅来跟她谈承包事宜。方曼以为他要跟自己谈续约,满心欢喜地答应。
她来到后厨取了自己的那份晚餐,端到办公室慢悠悠吃着等待汤佑荣。
十分钟后,汤佑荣走了进来。
“你这今晚不熏蚊子吗?”汤佑荣随口问。
方曼边吃边答,“厨房水沟那里点了两包药,你没闻到?”
汤佑荣将房门关上,在方曼桌对面坐下,看见桌面有一副没下完的象棋残局和一盒烟,便抽出一根烟卷在鼻孔嗅着,自己跟自己下起象棋。
“承包的事情你是怎么想的?”汤佑荣一边噼噼啪啪杀棋一边似乎漫不经心问道。
“作为对单位支持承包延期的一种补偿,我考虑以后每年上缴后勤科两千元,名目嘛就叫管理费吧,怎么样?”方曼答道。
“嗯,餐厅生意挺不错是吧。”
“都是全体人员共同努力的结果,也多亏了大家的帮衬。”
“你有没有想过,餐厅生意好了,职工食堂却入不敷出连年亏损,后勤科去年就贴进去一大笔钱。”
“汤科长我觉得那不是餐厅的问题,是食堂本身大锅饭的问题。”
“可领导们似乎并不这样认为,沈学坚觉得不应该让餐厅与食堂形成现在这样的恶性竞争,这就是她决意收回承包的理由。”
“可郝厂长已经….”
“郝厂长并没有明确表态,承包合约可以继续延期嘛,这一点你和我都明白的吧?”
方曼停止咀嚼看着对方。
汤佑荣欣赏了片刻方曼咀嚼时嘴唇翕动的诱人美态,随手将烟卷一丢,噼噼啪啪将象棋子相叠垒成两个圆柱形状,“实际上沈学坚的意思才代表了厂领导们的真实意图,那就是结束承包。”
“结束承包?”方曼喃喃地重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