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散的灵力悄无声息调转了方向,顺着锁链朝程小乙体内狂涌而入,丝毫不在他体内停留,向着脚下的反聚灵阵直冲过去。
咔……宛如河流解冻的冰裂声传出。
反聚灵阵本就依赖压制符文,来分担从程小乙体内抽出的海量灵力,而今压制符文跳反,反聚灵阵根本无法承受程小乙刻意加大力度的灵力输入,出现了碎裂的迹象。
“什么动静?”
两名练气的狱卒小心谨慎赶来,只看到躺在床上的程小乙,一动不动,似乎是睡着了。
“是不是油婆子鼓捣的动静?刚才我看那女的踩死了一只,我还是头一次见那么大的油婆子,妈的,光是想想就浑身发毛,我可没胆子去踩,那女人忒剽悍…”
“甭管那些了,这小子可算是消停了会儿,我跟你讲,我现在脑袋里全是他刚才鬼哭狼嚎的那个调子——铁门铁窗~铁锁链~艹!我怎么就唱出来了?不成,我必须去听点别的曲,洗洗耳朵。”
“想去勾栏就直说呗,找什么理由。”
两个狱卒互开着玩笑渐行渐远,程小乙依旧躺在床上纹丝不动,表情充满了安详。
元神出窍。
“永别了,牢笼!”
呃…其实还是要回来的。
程小乙还做不到血肉苦弱元神飞升,事实上,连浸淫元神修炼之术百余年的曦华道校,也没几个能彻底脱离肉体桎梏的修士。
他出窍之后活动的极限,是一个时辰,在符箓、阵法的协同下,最多也就翻一番,如果超过时限元神还没有归位,肉体和元神均会受到损伤,并随着时间推移,彻底失去联系,届时等待他的,就是魂飞魄散。
不过,一个时辰,也足够做很多事了。
离开县衙,程小乙直奔刘家沟。
刚到了地方,他就发现情况不对,白水溪河水浑浊,周围的天地灵力稀薄了不少,属于那水鬼的阴气,被搅得稀碎四散,显然这里不久前发生过一场大战。
难道陈家急于斩草除根,派人来剿灭水鬼了?不对,水鬼并没有死,甚至都没被重创……
很快,程小乙从那些茶余饭后谈天说地的村民口中,得到了答案:
“谁知道那廖化吉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明知自己斗不过水鬼,还非要去送死,指望死个轰轰烈烈,让我们给他立个牌坊么?”
“还牌坊?想都别想!杀水鬼是他的职责,他办事不利还有理了?我家男人的大仇不得报,我一分钱都不会出给他!”
“他大婶,你说的对,我看他分明是想彻底激怒那水鬼,让水鬼来狠狠报复我们!”
“对对对,真的是小肚鸡肠,还修士呢,不就是说了他两句嘛,你看他当时那眼神儿,恨不得把我们扔河里喂水鬼似的,吓死个人哩!”
“害!他死都死了,有什么好怕的?瞧你那点出息!”
程小乙没理会这帮人,目前还是脱身重要,摸到了刘二毛家中。
刘二毛家境清苦,靠着砍柴烧炭,一个人伺候着上了年岁的老娘。
老人家健忘又痴呆,前些年偶尔还会拿着白菜当糖水,兴冲冲的端给刘二毛这个“坐月子的儿媳”补身子,最近几年安生了不少,却连吃饭都成了问题。
刘二毛端了稀饭,一勺接着一勺,轻轻吹去热气,小心谨慎喂进老娘不大配合的嘴巴,喂不进去洒了,也不见他气恼,只是举着布帮老娘擦擦嘴,低低地说道:
“娘,咱家马上就有钱了…”
看着没几粒米的稀饭,他忽然就有了说话的底气:“等有钱了,我就娶个媳妇一起伺候娘。”
忽然,他那几年都没有正常说话的老娘,竟然开了口:
“你从哪儿弄来的钱?”
“啊!娘!你——”刘二毛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之前老娘逼他喝“糖水”时,也是这般语气,天晓得这次会不会抄着个咸鱼宝剑,要斩他……
“我问你,从哪儿弄来的钱!”老娘声色俱厉,锐利的目光几乎要击穿刘二毛的身体。
刘二毛根本不敢去看老娘的眼睛,低着头战战兢兢回答道:“是…帮助县里的提刑剑领剑大人破案有功,衙门赏的…”
“好啊你个小兔崽子!长本事了,有能耐了,都敢撒谎欺骗娘了!”
眼瞅着老娘开是四下逡巡寻找“宝剑”,刘二毛赶紧道:“娘!我该死!我撒谎了!我认错!”
他连给了自己七个耳光,低声下气道:“是提刑剑的崔领剑给了我——”
刘二毛的脸部五官忽然痛苦的扭作一团,身体侧倒在地,抱着胸口满地打滚,仿佛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他的心头,朝死里搅动着。
这份苦楚绝对真切,因为他渐渐的挣扎不动了,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岑岑冷汗顺着额头淌下,双眼翻白,口鼻的气息,只有出来而没有进去。
“我…我不…不能说…”
“不能说就别说了。”
椅子上的老娘重新恢复了沉寂,刘二毛也昏死过去,暂时保住了一条性命。
…
回到牢笼的程小乙,一拳砸在地上。
“咒誓,果然是咒誓…”
顾名思义,这是一种能让母猪上树的秘法。
它的源头并不是如今的道门修真,而是一种来自北荒神州古老巫术,立誓者一旦破誓,轻则心神遭受重创,重则元神化为齑粉,肉体爆炸,当场去世。
雷老汉应该也是死于咒誓!
难怪陈家不着急处理雷老汉,因为他根本不会泄密,咒誓会直接撕碎他的元神,搜魂大法也搜不出东西。
更要命的是,雷老汉作为知情人是被咒誓控制的,那么其他的知情人呢?
程小乙有种一筹莫展的挫败感。
关键是刚才还在甲方爸爸面前装了那么拽一个哔,现在自己连脱身都做不到……
想到祝启颜得意洋洋地看着自己,轻哼道“既然你都这么低声下气的求我了,我就想办法把你捞出来吧”——这样的场景,程小乙就头皮发麻。
他丢不起内人!
程小乙在床榻上抓耳挠腮翻来覆去,仿佛也中了咒誓。
“程小乙,起来!你可以出去了!”
狱卒的呼喝声,将程小乙惊醒。
“什么?我能出去了?”
“真不知道你小子什么能耐,无常剑的赵领剑亲自为你作保,动作快点!”
程小乙一头雾水。
赵领剑?
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