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榕,过来。”
灌了一壶茶的青衣男子冲着门外招了招手,一个身着鹅黄衣裳的少女便应着声跑进店里来。
“怎么了,歇够了可以出发了吗?”
“不是,你那儿还有多少盘缠?”
被叫做榕榕的少女警惕地护住腰间,问:“你又想干什么?这可是我的钱。”
“嘿,什么你的我的。”男子推过去一杯茶,说话间已然换成了讨好的语气,“大太阳晒了这么久,渴了吧,先喝口水先喝口水。”
少女一手护着盘缠袋,一手抓起茶杯咕嘟咕嘟喝光水,“你别想打我的主意,这钱可是我留着买好吃的的。”
“金陵的桂花糯米藕,一份这个价。”男子瞅瞅那空瘪瘪的盘缠袋,伸出手比了个数。
少女的神色黯淡了,她的手抓着盘缠袋不停地揉,嘴里嘟囔着:“那,那半份总该够的……”
“人家不卖半份。”男子叫过小二,换了壶新茶接着喝,“我不骗你,我去过的。”
“那怎么办……”
男子眼见少女上了钩,凑过去小声说道:“我刚刚听见来往的商贩说,从这里去金陵的大路上,不知道怎么的倒了几棵树,硬生生挡住了路,几个大汉费了半天力气也没把树拉走。”
“你的意思是,有妖怪?”少女的眼神亮了起来。
男子赞许地点点头,“懂我意思了吧?”
“懂了懂了。”少女大方地掏出茶钱放在桌子上,拉着男子就要往外走。
“咳咳咳……干嘛呀这是?”正喝水的男子被这一拉差点呛死。
“赶紧去你说的那里呀,不然去晚了被别的道士抢了先怎么办。”
“哎哎哎,”被拉着走的男子回头看了看桌上那没喝完的半壶茶水,痛心疾首道,“水还没喝完呢,浪费。”
来安县的县丞已经年过半百,国泰民安的日子实在是过得太舒服,身形都有了发福的趋势。如今的县丞正站在空荡荡的大路上,抹着额头的汗训斥手下。
“都告诉你们了,好生招待着道长,怎么会一眨眼人就没影儿了呢?”
“大人,这不能怨我们啊……”
“让一让让一让。”一袭青衣的年轻男子费力地挤进人群,眼看离那个发愁的官老爷越来越近……
“树呢?”
“哦,你是说那挡了路的树啊,刚刚来了个须发白眉的老道士,用了点法术给搬走了。”围观县丞老爷训斥手下的吃瓜路人好心地给年轻男子解释,“本来县丞老爷都吩咐了人去准备饭菜了,结果老道士走了,县丞老爷正在气头上呢。”
年轻男子挂着僵硬的笑,扭头看向身后的鹅黄衣裳少女,“榕榕,你看这……”
“看什么看!不看了,走吧。”气冲冲的少女抬腿就走。
“榕榕别生气,别生气我有法子!”年轻男子拽着少女的胳膊,把她拉到远离人群的树荫底下。
“树都被别人弄走了,你还能有什么法子?”少女攥着盘缠袋,心疼自己吃不到桂花糯米藕。
“我的错我的错,”年轻男子好声好气地哄人,“我不该贪图喝那几口水。不过榕榕,”男子左右看看,没人注意到他们,声音压低了几分,“这树啊,能挡第一次路,它也能挡第二次啊。”
“可是老道士已经……啊,”少女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你是说,我们晚上过来再……”
年轻男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走走走,我们先去找个客栈歇一歇。”
来安县临近金陵,往来的南北商贩在这里歇脚,渐渐地也生出点繁华劲儿来,加之临山靠水,风调雨顺,这些年愈发热闹起来。
福来客栈的小二刚招呼一位客人落了座,抬头又瞅见一名青衣男子和一位鹅黄衣裳女子走进来,连忙笑着上去招呼。
“两位客官里边请,要住店吗?”
“一间房,多拿一床被子。”男子跟着小二往楼上走,“送一碟花生米、一盘酱爆鸭、两副碗筷上来。”
“好嘞。”小二把二人领至一间屋子前,“您二位先歇一歇,我马上叫人把被子送过来。”
“对了,先上份梅花糕来。”男子把背着的包袱往桌上一扔,叮铃咣啷的声音让人忍不住好奇里边到底装了什么宝贝。
少女坐在凳子上,无聊地喝着茶。男子在屋里东翻翻西看看,又打开窗子望了望楼下,然后走到桌子边坐下,也倒了杯茶喝。
勤快的小二抱着被子进来,身后跟着个半大孩子,端着梅花糕和一壶新茶一并放到桌子上。
“这点心可真好吃。”少女咬了一口梅花糕,称赞道。
男子拈起一块送进嘴里,“这家的还是不太正宗,不过比我以前来的时候好吃多了。”
“你什么时候来过这里?”
“小时候跟着老头儿下山游历,来过这里一次。”男子喝光杯子里的茶,拍拍肚子就往床上摸去。
少女嫌弃地看了眼翘着腿合着眼躺在床上哼小曲的男子,然后专心地享受起了点心。
夜色已深,店家早早关了门,隔壁甚至传来轻微的呼噜声。男子睁开眼睛,揉揉肩膀坐起来,打着哈欠推开窗户,轻声喊了句:“榕榕!”
鹅黄衣裳的少女揉着眼睛,出现在了窗外。
男子穿好衣服,背上包袱,轻巧地从窗户翻身出去。少女还没清醒,索性闭着眼睛,一只手拽着男子的袖口,任由男子拉着自己走。
不多时男子便停了下来。夜里的风有点凉,周遭静悄悄地,空气中带着新鲜的泥土腥味。
土腥味……
少女一下子清醒过来,猛地睁开了眼,只见白日里还空荡荡的大路,又被连根拔起的大树堵住了。
“你背着我干的?”少女一脸的不可思议,扭头问男子。
男子瞪大眼睛看向她:“难道不是你背着我干的?”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互看了一会儿,决定上前看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