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到旅馆。
杨休很自觉地去接替二狗的工作,一屁股坐到马车上优哉游哉地躺下。…
陆逍遥在门口停下了脚步,朝他看去,注视了足足半刻,才转身进门。
“我想往上爬,因为我面对的是山峰,我太弱小了,凡人之躯如何能对抗一座大山?”
“或许你会觉得我很急切,又或许你会觉得我这番行为很突兀,但我是真心投靠你的。”
这是杨休在回到旅馆前,最后同陆逍遥说的话。
我不想活着,因为这人间没有值得留恋的。
活着是一件好事,因为我还能去做我想做的事。
一个正常悲惨的人儿。
这是陆逍遥心底对杨休的侧写。
现在看来,杨休反倒是最值得我信赖的人了,呵……陆逍遥如此想着。
因为他一进旅馆房间的门,就撞见了数着他银子的老杨,还有在一旁吃着好酒好菜的小陈。
别问我为什么知道那银子是我的,我是不会承认我记得我兜里银子的印痕……陆逍遥皮笑肉不笑地走进去。
老杨瞥了一眼,轻哼一声继续光明正大地数着银子。
技术高超了,我都没发现了……陆逍遥将目光转向满嘴油腻的小陈。
后者压根连头都不抬一下,自顾自地努力吃着。
不用想,这绝对是我的银子买的……算了,大陈刚安葬,我还是对小陈好点……陆逍遥叹口气,进来坐下:
“大陈已经安息,位置就在城外二里地,东面的一棵老树前,堆了个坟堆,很好辨认的。”
他这话是说给小陈听的。
后者吃着东西,听到这话,突兀 地停顿下,然后什么也没说,继续吃着。
陆逍遥分辨不出来对方是故意的,还是真是为了压制内心的悲伤。
要么是大悲,要么就是无情。
大小陈和我的关系其实算不得太好……总将别人往坏处想这可能是我主观意识造成的……但大陈的的确确因我而死,小陈心底肯定是有怨气的……陆逍遥一边喝茶,一边在心里打起算盘。
老杨和小陈都是因我许给他们的利益才跟我一起的,这利益首先得有命来消受……陆逍遥突然有些牙疼自己为何之前没有告知老杨,自己为何笃定对方不会派追兵的。
若是叫他们知道了自己和府尹,还有总兵,之间互相斗法的话,这些人铁定离我而去,所以这事说不得……这就给我们的关系造成了不可逆的嫌隙,老杨会以为我对他们有所保留,这一点从小陈醒来时候的谈话就可以知道……
陆逍遥细细琢磨着如何磨一磨“好兄弟”之间的感情,好歹得等他到了京城才行,他可不想在路上真成“逍遥”了。
“老杨,今日咱们好好休息,不如买些酒来吃喝一顿,为大陈,也为我们自己。”
陆逍遥一边说着,一边掷出一袋银子。
这小子打着什么算盘……老杨熟练地接下:“行!我这就去叫些好酒好菜来,咱们今夜不醉不眠!”…
听到“酒”字,陆逍遥注意到,小陈的眉头明显地动了动,但很快就恢复如初,仍然自顾自地啃着鸡腿。
但愿这样有用吧……陆逍遥暗暗叹口气。
……
在陆逍遥准备吃香喝辣时,师爷和一众差役正在府衙内与自己的胃做斗争。
“我……我受不……呕……”
“哎!你他妈要吐就出去吐啊!别往我……呕……”
“我、我也不……呕……”
“呕……”
本就令人窒息的味道中,又新添 一股“清香”,饶是二品儒道的师爷,此时也差点破功,连忙喂给自己两粒红丸后,脸色才稍稍好了些。
“都散开,别聚在一起了!”
师爷捏着鼻子挥手驱散差役。
地上躺着五具尸体,还有三个人头,腐臭的气息简直叫人欲罢不能。
这还是在府衙院子里放着了,根本不敢抬到停尸间去,因为上一任杀千刀的黑心府尹,为了节约银子,就缩减了府衙修建的工银,将停尸间修在了柴房旁,再旁边便是灶房……
夺人口食就是夺人性命,很多差役都是吃着府衙这一口免费的官粮,所以尸体就给摆在了这府衙的院子里。
偏偏尸体到了这开阔之地后,就变得无法无天,肆无忌惮地散播它的奥妙。一个差役阪依后,就是下一个,然后又一个……呕吐出来的味道又与尸臭混在一起,愈发叫人神魂颠倒,再这样下去,还不等尸体检验完,整个府衙就要升天了。
师爷见外围的差役还想满足他们的好奇心,顿时怒吼道:“都给老子滚!该干嘛干嘛去,小心老子扣你们的银子!”
差役们这才悻悻而去。
师爷长吐一口浊气,目光回到尸体上面,开始了他的工作:
“朱万福的人头……这个……和这具尸体……”
师爷小心翼翼地将尸体拼接到一起,观察脖子的伤口。
脖子的伤口与尸体的伤口不是一样的……师爷伸手仔细摸了摸……造成朱万福身上伤口的凶器明显要短得多,与砍头的不是同一把凶器。
师爷想起什么似的,猛然将目光转向旁边的两具尸体。
这女子和这道士的尸体……伤口是一样的!
杀死二人的凶器和砍下朱万福头颅的凶器竟是同一把?
师爷觉得自己脑子有点昏了。此案复杂程度在慢慢显现出来,虽然五具尸体都在这里了,但这若是想理清这 些人是如何死的,又为何会死,简直是一项大工程。
这五具尸体……不对,现在只有一头对上了,说明还有两具尸体……那其余的尸体和头又在何处?
会是凶手带走了?
凶手会是谁?
师爷招来仍在旁边留下凑热闹的一名差役:“趁着天还没黑……你去取笔墨来,我书一份告示,你立刻贴到城门四处和集市上。”
差役点头。
这时,县令老爷从大堂走出来,不敢靠得太近,一只手死死捏着自己的鼻子,满脸愁容地问道:
“师爷哟,竟然发生了这等大案,这该如何是好唉!”
你不说话最好……师爷起身拱手:“老爷且将心放在肚子里,下官定会全力以赴。”
“哎哟,天杀的混荡贼人,犯下这泼天凶事,叫我这小小县令如何才好……此案明日定会传播出去,我们小城离府城又不远,府尹大人若是知道了……哎哟,这该如何是好唉……”
县令越说越像是在自言自语,早已习惯这一切的师爷拱了拱手,没再理会他。
不多时,差役取来笔墨,师爷快速地写下大段文字:
“切记,找几个兄弟一齐辛苦下,将这告示贴上去,越快越好!”
待差役慌慌张张跑开后,师爷又安慰了县老爷几句,好说歹说才将对方“哄”回大堂。
于此同时。
府衙外围观的人群中,混进了一名满脸不安的脚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