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在高阳姑姑府上，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

那一年她才六岁，父皇携了她与长姐安宁公主去高阳公主府赴宴。

她看见了吕擎川，他那时十二岁，已经长的挺高，在附马爷的身后，低垂着头，虽然身上穿的是粗布衣衫，难掩不凡的气质。她总觉得他不一样。当听说他只是公主府上一个奴婢与府外之人的私生子之时，她觉得，他不应该做一个奴儿，她向父皇讨要了他。

父皇宠爱她，高阳姑姑与驸马爷当即应了。

后来，父皇也发现吕擎川非常聪明，极善骑射，也喜欢上他，将他带在身边做了侍卫，让他同皇子们一起读书，爱他甚至超过了皇子中最受重视的姬郁与姬战。

十六岁那年，他随军出征，一战便斩了两千多敌首，功冠全军。

后来的两年，他又大大小小参加了数次战役，他所率的军队，从无败绩，成为了大周最年轻的战神。

父皇还曾说过，窈窈的眼光好，如果没有窈窈，大周会错失一位百年难遇的将才。

那时候的吕擎川对她是极好的，什么事都跟她说，有什么好东西，哪怕是从战场上拣来的不知名的石头，都要先给她留着。

他虽然话少，可是说出来的话总是让她觉得心里既充盈又温暖。

有一次他打了胜仗，但受了很重的伤，差点就死了。

回京后，她哭的不行，问他怎么这么傻，败一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能把自己的性命不当回事儿。

他就说了一句话——“为了有一天能配得上窈窈”。

渐渐的她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时常黏着他。从小被宠爱大的公主，胆子也大，私下里抱他亲他的事情都做过，虽然他从不敢回应，但她感觉得到，那时候他是喜欢她那么做的。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变的，她看不出来。

十五岁的时候，她听母妃要给她选夫婿，就告诉母妃与父皇，天底下的男子，她只想嫁给吕擎川。

亲事非常顺利，婚礼非常热闹，十里红妆，羡煞天下女子。

但成婚之后的他，完全不是她想象的样子，没有洞房花烛，没有春宵一刻。尤其是他那句“我可以娶你，但永远也不会碰你。”

她的天仿佛一下子崩塌了。

她不开心，不幸福，天天追着他想要一个答案，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一直避让，而那恰恰是她所不能忍受的。

她可以去死，只需一个让她心服口服的理由。

他却折磨着她。

三年的时间，青梅竹马长大的两个人，几乎成为了仇人。

再不谙世事的人，经历了这些，也会变得聪明一点儿了。

姬舒窈隐约感觉到，姬郁哥哥要对付她的亲哥哥姬战。

她没再吵架，任由吕擎川拉着她的手，慢慢走出了屋子。

躲在外面的冬青吓得眼泪都出来了，但见公主随了大将军，才松了口气。

平章跑出来，喊了一声，“公主！”

姬舒窈回头说了一句，“你们看着家吧。”

还有个需要养活的小东西呢。

冬青与平章明白她的意思，含泪点了点头。

就这么，两个人，穿过公主府长长的庭院，一道一道门，走了出去，一高一矮的两个影子落在地上拉成长长的两截。

吕擎川看着姬舒窈苍白空洞，如同失了灵魂的脸蛋：“你想让所有人都看见你这副样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