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天色从四周笼罩过来,如碧池之中滴了墨汁一般透出黑意,半是幻紫流金的晚霞,如铺开了长长一条七彩烟花织锦。室内已经掌了灯,淡橘色的烛光之中,青色的帐幔随着透窗而入的风,轻轻拂动。
姬舒窈养了一天的精神,堪堪睁开眼睛。
侍女冬青从外头跑了进来,“公主!”
姬舒窈抬起手臂将滑落在脸侧的一缕青丝捋到耳后,便见冬青冲进了屋子里,“公主,公主,快醒醒——”
帐内,姬舒窈懒懒地说:“早醒了,是不是他回来了?”
“公主,大将军方才派秦业回府传话,说他今晚要宿在军营不回来了!一定是那个伊缇娅把将军给绊住了,公主,咱们现在怎么办?”冬青着急的两只手搓了起来。
姬舒窈盘腿坐起,胡乱揉了两下头发,气道:“真是人走茶凉,吕擎川他现在就开始不把本公主放在眼里了!”
姬舒窈乃大周宣厉帝最宠爱的公主,她这辈子不论嫁给谁都会被宝贝一样供着宠着,可是,与吕擎川成亲三年,他夜不归宿,眠花宿柳,长安城里丽人坊的妈妈还隔三岔五的上门讨要嫖资,简直丢尽了她这个公主的脸。她大闹丽人坊几次,连长安府令都惊动了出面调停,但吕擎川的脸皮已经变得像城墙一样厚,第二天照样过去找姑娘寻欢作乐。
一次一次的,她都不好意思再进宫向父皇求助,这可是她当初死乞白赖求着父皇赐婚的夫君呐,她感觉自己的脸生疼。
后来,吕擎川倒是不去丽人坊了,本来姬舒窈以为他良心发现要改邪归正,没有想到他捉了几个匈奴的细作,全都杀了,却留下一个叫伊缇娅的女细作的性命,还把她带到军营,金屋藏娇了。
现在的姬舒窈对吕擎川已经完全失望,她决定搬回公主府去,自己过自己的日子。
但是在走之前,她要让吕擎川履行了当丈夫的责任,她不愿意将来出去混的时候被人发现她还是处子之身。
那不就证明,吕擎川嫌弃她,成亲以来都没碰过她么?
那太丢脸了。
她命人传话令他今晚回府,她好实施计划,去掉自己手臂上的守宫砂。
现在看来,又要失败了。
姬舒窈一拍床板,“冬青,给本公主沐浴梳妆!”
......
冬青站在姬舒窈身后将凤衔玉珠的步摇为她戴好,在镜子中审视着那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的脸庞,不禁道:“公主生的这样美,将军怎么就不能对公主好一点儿呢?”
姬舒窈站了起来,“现在是本公主看不上他了,过了今晚,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互不相干!”
冬青知道公主的性子,向来是嘴硬心软的,冬青心有不忍,“公主,非要这样吗?”
姬舒窈盯着冬青,“我还没怎么着呢,你怎么都快掉眼泪了?”
“公主,这样做会不会激怒将军?”
“我已经决定的事情,你别在这儿动摇我,平章!”
一个眉清目秀的内侍跑了进来,“公主,马车已经备好了。”
“出发!”
马车从长安城大街上驰骋而过,天已经黑透了,倒是没引人注意。
很快,就到了北大营。
一路上姬舒窈催促平章快些,马车颠簸的厉害,车子停下的时候,姬舒窈觉得胃里有点恶心,但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吕擎川,不能让他看扁了,她强打起精神,踩着平章放好的马凳下了车。
怕冬青心志不坚影响到自己的决心,她只带了平章过来。
门口的将士见有人来,上前喝斥着“军营重地,闲人止步”。
姬舒窈咳嗽两声,两手端在身前,慢条斯理说:“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谁?”
天黑,门口的长杆上就挂了一盏油灯,飘忽的灯光能照到的东西并不多,但将士隐约瞧着来人身着绫罗,出口气势不凡,早就听闻大将军的夫人安乐公主是长安城第一河东狮,猜也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