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夏至,秋去冬临,人生漫漫,岁月无欺。
转眼已是三个年头,孟青宁小女初长成,小小年纪便洞悉人心,伶俐过人,孟府上下无人不喜。
孟青宁得知孟鹤鸣要下塾回家来,从前日起便央着父亲,带她同去,让她也见识一下汇聚英才的泗阳书院。
这日孟青宁着一身鹅黄罗裙,头戴同色绒花,同孟启一道坐上车驾去往泗阳书院。
泗阳书院是天下书院之首,以教贤育才,培养栋梁为己任,名师荟萃,大师云集,是齐国培育人才的中心和基地,素有“国学重地,大贤之所”的美称。
书院管理为月休制,即按月休假,且只休月底两天,除了节日额外多几天假,其余时间都在书院学习。在校期间,学生不能随意请假,更不能迟到早退,若不听管教,夫子们有权开除学生。被泗阳书院开除的学生,基本告别了仕途之路,即便往后专心做学问,也会被人不齿。
这么牛的书院,孟青宁对它的好奇已经化作非去不可的执念,去年就央求孟鹤鸣偷偷带她去,记得当时那小子哄她什么?
“你现在还小,等长大就能去了。”
今天她就要亲眼看看,这劳什子书院是不是真能做到有教无类、男女无别。
车轱辘吱吱悠悠,带着车厢一起摇晃,孟青宁喜欢这种坐摇摇椅的感觉,一路上问东问西,直到无话可说才罢休。
到泗阳书院山门外,孟青宁有种来到大学门口的感觉。八只汉白玉朝天犼石柱,巍峨高耸,举托着汉白玉门楼,门楼当中是“泗阳书院”的匾额,正下方的两尊石柱上有一幅对联,上书“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再往里看,只见门内有照壁一座,刻着无数前辈大家的名字,这些人可都是师从泗阳书院誉满天下的人物。
真阔气!真有钱!这种名门学府从来不缺赞助,远不说朝廷封赏,就是地主乡绅也愿意捐钱捐物博个美名。
孟青宁问:“阿爹,咱们不进去看看?”
孟启笑着把她抱起,道:“书院有规矩,家眷不能入内。”
孟青宁气呼呼的捶着阿爹肩膀道:“阿爹骗我,兄长也骗我。”
孟启笑着抓住她的一双小拳头,哄道:“我的宁儿快点长大,到时就能像你兄长一样进学。”
“当真!阿爹可不许骗人。”
“当当……”父女俩说话的功夫,泗阳书院毕学的钟声响起,学生们要休塾了。
钟声过后,学生们三三两两从学院出来,穿着却不尽相同。
书院按学生考校成绩,分为甲乙丙丁四等,甲等学生的校服为浅蓝色、乙等为淡黄色,丙等为豆青色,丁等为白色,从校服上便可分辨孰优孰劣。当然这种排名并不恒定,一年一度的考校过后,成绩排名不佳者,自然要跌落等级。
孟鹤鸣身着浅蓝色校服犹如众星拱月般,在人群中分外瞩目,旁人见他来了纷纷侧目,小声议论,他却只当看不见,只与一人相谈甚欢。
那人是谁?好像是个残废,坐着轮椅,身后有仆从推着,没穿校服,莫非不是泗阳书院的学生?难道是夫子?这也太年轻了吧!
孟鹤鸣对于孟青宁来说实在太熟了,她没多大兴趣,但这个坐轮椅的气质美男,她有兴趣。
她挣扎着从自己亲爹怀里蹦下去,连蹦带跳的跑向孟鹤鸣那边,边跑边喊:“兄长,兄长……”
孟青宁肤色雪白原本就甜美可爱,又刻意营造了三分娇憨,更显天真浪漫。她一路小跑,像只小猫似的扑进了孟鹤鸣的怀里,两只眼睛晶亮亮的填满了笑意,“兄长,宁儿好想你。”
一月未见,孟鹤鸣见了她也十分高兴,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对身旁的少年道:“寒兄见笑了,这是舍妹青宁。”
那少年浅浅一笑,冲孟青宁点了点头。
夭寿啊!这绝对就是传说中的病娇绝色!自古就有美色误人,今日一见名不虚传!这颜值sha伤力绝对max!
感谢这具稚嫩的身体,即便犯花痴,也不会被人轻视,孟青宁打定主意要与这美男说说话,便瞅准机会,扑到那少年的腿上,天真道:“你是我兄长的朋友吗?”
少年身子猛的一僵,眉轻轻皱起,好似不习惯外人触碰,但碍于情面他忍着没动,敷衍道:“是”
“那你也是书院的学生?”
“不全是”
“不全是?为什么呀?”
孟青宁向来有话唠的毛病,问起来没完,孟鹤鸣忙把她从少年身上揪下来,抱歉道:“寒兄,舍妹年幼,不知礼数,见谅!”
“无妨,你家人既来接你,就快些回去吧,月休回来再叙不迟。”少年摆手,吩咐家仆推着轮椅离开了。
回家路上,孟青宁寻了机会问兄长:“兄长,方才那个哥哥,是什么人呀?”
孟鹤鸣知道她一向好奇心重,便如实道:“寒将军嫡子,寒山。”
“呀,原是武将出身,可惜了,不能上阵sha敌了。”
孟鹤鸣叹了口气,摸着孟青宁的小脑袋道:“小妹,寒兄他虽心智坚韧,却不喜旁人拿他身残说事,往后你见了他,切莫鲁莽犯了忌讳。”
“兄长,我晓得了,嗯,我还有一个问题,他为什么不穿校服?”
“寒兄在望龙台进学,所以他不算书院学生,只是来听学的。”
望龙台在宫内,是赫赫有名的皇家书院,将军府嫡子在望龙台究竟是进学还是软禁……那只有当今圣上心里清楚。看来这个将军嫡子日子也不太好过,连个残废也要利用,帝王心术……啧!
“这个寒山还真是可怜,常听侯门深似海,这海却是能吃人的。想来想去,高门贵胄有什么好?都是活si人墓罢了。”这些话在孟青宁心头滚了三个来回,便被她抛之脑后了。
别了孟氏兄妹,仆从推着寒山来到车驾边。早早等候的车夫立刻放下木阶,两人搀扶着把寒山送进车厢内,熟练放下车帘,遮上车窗,一切妥当后,车驾在沉默中启程了。
车厢里的寒山闭着眼睛假寐,今日见闻令他心绪不宁,回想起方才那张天真无邪的笑脸,兄妹间自然而然的亲昵,不由心生厌恶,还有……一丝不能言说的羡慕。
这两种矛盾的心情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既可悲又可笑,可悲他多年无人依靠,可笑他虚伪如斯,连一丝光亮也不愿亲近。
人人都盼着他这个嫡子能早登极乐,可他偏不让这些人如愿!思及此处,车厢内的寒山攥紧了拳头,他现在还有好多事要做,必须藏拙避锋,既然不让他接触军务,那他便做个与世无争的浪荡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