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本店近日新来了几位绣娘,时间短,在下也还未来得及考教她们的功夫,适才进去问询,一位姓连的绣娘说她可以。”掌柜实话实说。
“那麻烦掌柜传个话,我需要连姑娘绣的可不只是一只猫,而是一幅山水图,如若能做到,酬金任由连姑娘开口。”荀觅说道。
“好,好。”掌柜连声应承,赶忙折回后院。这次掌柜用时更少,“公子,连姑娘应下了。”
“可否请这位连姑娘一见?”
“理当如此。理当如此。”掌柜招呼小伙计,“去把连姑娘叫出来。”
荀觅站起身,想到这几天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心中竟有些激动。只是当他抬头看清这位连姑娘的面容时,却一下呆住了。
掌柜见状,假意咳嗽了两声,“这连姑娘不只是绣工好,样貌也是一等一的。”一句话使得荀觅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只不过这连姑娘样貌虽好,但真正让荀觅失态的却是——她竟然是苏家小姐苏兰芝!
那幅山水图是老夫人心爱之物,不可能拿出祁王府,原本荀觅也是禀明了祁王,准备请个绣娘去府上绣的,可苏兰芝要是到了府上,和景笑天低头不见抬头见,定会惹出是非,那将如何收场?想到这里,荀觅只得作罢。
“在下唐突了,还请连姑娘见谅。只是不曾想姑娘竟如此年轻,要绣这山水图,想必还是年长一些的绣娘更稳妥。”
“公子说笑了,我猜公子见我之前已经见过不少比我年长的绣娘吧,可有一个稳妥的?”苏兰芝轻描淡写地说,带着一丝讥讽。
“是在下之前考虑不周。不过,这山水图在下定然不绣了。”荀觅拿起帕子,只想赶快离开瑾萱绣坊。
“公子之前没有见过我吧?”
“自然没有,在下与姑娘素昧平生。”荀觅摇头,脑海里却闪现出那日在十里香酒楼的情形,他混迹在酒楼的伙计中,苏兰芝的一言一行都收在眼底,不知何故,他似乎在她身上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那便好,我道公子一见我就反悔,还以为之前在什么地方得罪过公子。既然公子与我不曾谋面,还请容我多说两句。”苏兰芝不紧不慢,有礼有节,“公子手中帕子上的图案,是我两年前所绣,当时我将这块手帕送给了一位姐姐,至于这块帕子是如何到了公子手中,我无意过问。但公子若还想找到能绣这块帕子的人,放眼云州,除了我你恐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人。”
荀觅不知苏兰芝为何如此笃定,但她那份从容和自负却在他心底掀起了波澜。见荀觅没有说话,苏兰芝便接着说道:“再有,看公子的气度,定是通情达理之人,我也不瞒公子,眼下我确实需要一些进账,还请公子斟酌一二。”苏兰芝言辞恳切,哀而不伤。
若苏兰芝发现了郡主就是景笑天会怎样?好像也不能怎么样。
若景笑天发现了连姑娘就是苏兰芝又会怎样?当日景笑天没有为难苏兰芝,在祁王府里景笑天还要顾及郡主的身份,看来也不会怎么样。
这么一想,荀觅豁然开朗,“既如此,便有劳连姑娘了。只是在下也是受人之托,这山水原图不便外拿,不知连姑娘可否随在下——”
“一切听凭公子安排,只是我妹妹月如也在这里,可否让她也同去?有她在,山水图能绣得快些。”
“那就辛苦两位姑娘。今日匆忙,明日辰时在下来接二位。请连姑娘先把定金收下。”荀觅取出两枚银元宝递给苏兰芝,转身告辞。
瑾萱绣坊的掌柜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连姑娘,你这来头怕是不一般吧。”
“掌柜多虑了,我只是绣工好那么一点,但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绣娘罢了,掌柜放心,先前你我之间有过约定,凡我出外所得,五五分账。”苏兰芝把其中一枚元宝放到掌柜跟前。
“我只当你是随便说说,没想到——”掌柜喜滋滋地把元宝拿在手上掂量,“你和月如今天早些回去吧,这山水图绣来需要一些时日,你们两个也得收拾收拾。”
“多谢掌柜体恤。”
荀觅来还手帕的时候,青禾正在秋水苑里练习自己的独门暗器——核桃。听到敲门声,青禾赶紧跑过去开门。
“郡主在吗?”
“在啊。荀侍卫进来吧。”
“我进去不太方便,你把郡主叫出来吧。”毕竟是女眷的内院,荀觅倒是拎得清。
“既然进来不方便,那你上次怎么进来了?”说话间,景笑天已经从房中走了出来。
“上次情非得已。”
见荀觅坚持避嫌,景笑天也不勉强,“找我何事?”
荀觅掏出手帕,递给景笑天,“属下是来给郡主还帕子的。”
“这么说,你找到绣娘了,荀侍卫果然厉害!”
“运气好而已。明日绣娘便会来府上。”荀觅面上镇定自若,但心里多少有点发虚。
“那定要见识一下,什么样的人这般心灵手巧。老夫人和王爷那边,你说了吗?”
“还没来得及,稍后我便去禀告。”
青禾在一边听的莫名其妙,左手从景笑天手中一把抢过手帕,右手食指在景笑天和荀觅之间来回晃动了一下,“你们两个——?”
“我的东西你也敢抢?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景笑天佯装生气,拍了一下青禾的头,想到荀觅把找到绣娘的消息第一个告诉了她,又忍不住笑了。
“小姐,你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就答应去人家里?我们现在的日子是不太好过,但也不至于——”月如又急又气。
“不至于什么?我们不过是去绣一幅图,又不是把自己卖了。”苏兰芝不急不恼,“对方是谁不重要,他出银子我出工夫,仅此而已。”见月如还是不放心,又说:“能要山水双面绣的人家,不是一般的富贵人家,你我又何必多问。”
“原来小姐心里有数。”月如这才安心。
“我什么时候心里没有数?”苏兰芝笑了一下,有一些得意,也有一些苦涩。“从今日起,你是连月如。不要再叫我小姐,叫我姐姐。”
“我明白。”
“你不明白。”苏兰芝摸了摸月如的头,“从今往后,只有姐姐,没有小姐。”
“小姐?”月如有些困惑,还有些惊讶。
“难不成你想当姐姐?”苏兰芝故意捉弄她。
“小姐,你不用这样,我是心甘情愿的跟着你的。”
傻丫头,我又何尝不是。苏兰芝在心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