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拉硬拽着孙尚香来到一间偏房前,陈桐陡然止住脚步,转身问道:“还奸不奸了?”
孙尚香:“……”
这少年……好恐怖啊!
“问你话呢,不说等于默认了。”陈桐说着,又拉了对方一把。
孙尚香被他吓得心脏一颤,连忙叫道:“不奸了,不奸了,你松开我!”
陈桐脸上露出一幅孺子可教的表情,松开她的手腕道:“你刚刚问我这里是不是孟婆庄,莫不是刚入黄泉?”
孙尚香默默与他拉开距离,道:“于万里黄沙中不知飘荡了多长时间,今日确实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陈桐这就明白了,很显然,此时孙尚香还未见到冥王阿茶,更未成为将来那个手提狼牙棒,威风凛凛,霸气侧漏的御姐阿香。
“外面那些奇形怪状的怨魂,都是你手下?”片刻后,陈桐抬目说道。
孙尚香道:“那群废物是用来陪我说话的,无垠沙海中太过寂寥,若是孤身一人平趟过来,不疯也癫!”
“你这妆容就够疯癫的,弄的和杀马特似的。”陈桐吐槽道。
孙尚香当即大怒,不过对比了一下两人的实力,只得将这份怒气强行散去:“杀马特是何意?”
“夸你呢……”陈桐说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道:“叫上你的那些手下跟我来,准备接受黄泉之主的审判。”
孙尚香打心眼里觉得那话肯定不是夸奖,不过眼看对方已经走远,她也没有了争吵的心情,招呼着门外的怨魂们一起走进正堂内。
明明是大白天,可当群鬼进入正堂后,此间顿时昏暗阴森了下来,唯独判桌上方的天棚上因缺了一块,透射下一缕天光。
孟七此时化身为孟婆模样,白发如雪,垂于腰臀,掩盖住了整个脸庞,令人看不真切,反而心生惊恐。
“你是孟婆?传说中的那尊神祗?”孙尚香右手扶在腰间的刀柄之上,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纵然是她胆大包天,如今又心如死灰,面对这传说中的鬼神时亦是难以从容。
孟七轻笑,出口的声音十分苍老,仿佛带着千载暮气:“吾正是孟婆,乃是今日掌控尔等生死之神。”
“一杯鸠酒入喉,我已死过了一次,还能再死一次?”孙尚香道。
“鸠酒毒杀的是你的肉身,却杀不了你的阴魂。可阳间不收留阴魂,于是你便自然而然的横跨百万里沙海,寻到我这庄子里面来……闲话少说,黄泉内有两方宝卷,其中一方名为阴卷,册尔生死夭寿,乃为天命。另一卷为阳卷,就是现在我手中的这卷,载人一生功过,明目其罪。”孟七挥了挥衣袖,手中顿时多出了一卷无字竹简,笑嘻嘻地说道:“竹简无字,待尔书成,让我们来看看,江东郡主的一生功过!”
话音刚落,她手中的竹简顿时飘飞起来,其上流光溢彩,渐渐浮现出一行行古老的字迹。
这字孙尚香能看得清,却看不懂,只能屏气凝神,静静地等对方开口。
“此处记载,你于战场上,带兵屠戮了一千三百三十七人。”孟七指着一行字迹说道。
孙尚香低眸道:“乱世之中,诸侯混战,整个天下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强敌来犯,难道要让我引颈待戮?”
“有理。”孟七颔首道:“此非你之过也。”
孙尚香静默不语,心中却是清楚:这仅仅是一个开始,更多的问责还在后面。
“杀人的事情翻篇了,可你不守妇道一事又从何解释?”孟七指着竹简的某处道:“此处记载,你嫁给了一名叫刘玄德的诸侯,却丝毫没有将心思放在他身上,甚至,还和别的男人秘密幽会!”
孙尚香娇躯猛地一颤,渐渐握紧双拳。
“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孟七低眸问道。
孙尚香张了张嘴,嗓子却好似被一层布裹上了,怎么都说不出话来,前尘往事,浮上心头……
她乃江东郡主,从小便生于钟鸣鼎食之家,衣食无忧。
即便后来天下大乱,众生疾苦,她依旧处于被精心呵护之中,渐渐长大成人。
与她一同长大的孩子有很多,她唯独喜欢其中那名沉默寡言的少年,别人是一起长大的玩伴,唯有他,称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他的名字……唤作伯言……
“三七,汤好了啊!”就在她回忆到这里时,孟七突然喊道。
三七闻言顿时开始爬上爬下,废了好大功夫才盛了一碗汤,慌慌张张地跑向判桌边。
这孩子,笨手笨脚,慌忙之间一碗汤足足洒了半碗,放在判桌上时仅剩三分之一。
……
闻着那浸透灵魂般的芬芳,孙尚香如梦初醒,道:“我与伯言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合该是命中注定的一对情人。是我那狠心的二兄,为了江东利益,硬生生拆散了我们,甚至将我许配给一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头子!命运对我如此苛刻,难道还不许我有丝毫反抗?”
孟七笑道:“反抗不公的命运本没错,但关键在于是什么时间做出的什么事情。你心中深爱着那名叫做伯言的男子,不愿嫁给刘玄德,那么为何不在出嫁之前反抗?以死相逼也好,逃出江东也罢,总归是有法子。”
“你不清楚我当初的经历。”脑海中再度回忆起那段充满了痛苦的记忆,孙尚香低眸说道:“彼时曹贼势大,孙刘若不结盟,必然会被逐个击破,而我,就是孙刘两方的盟约,是牵连两方的绳索……”
“所以说,嫁给刘玄德,到底是你自愿的罢。”孟七说道。
孙尚香脸色一白:“是,你说的都对,我是没有遵守妇道,但一杯鸠酒入喉,纵然是再多不忠,也该一笔勾销了吧?”
孟七淡淡说道:“你若是对刘玄德心怀愧疚,羞愧而死,自是能一笔勾销,但……你是为他而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