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大半个车厢都在打瞌睡,我也觉得有些无聊,把包从头上的架子拿到了脚下,翻了一遍,拿出像块板砖一样的卫星电话检查一下电量。
绿色屏幕亮了好一阵,还没有顺利的显示出界面。
“你好。”鲜族的乘务员突然轻飘飘地坐在我身边,悄悄地说。
我的两个胳膊因为拿着板砖电话所以很别扭,觉得晃人家一脸惨绿色不太好,所以只好很臭屁地耸了耸肩,希望不要吓到她。
“你好。”
“你们两位是一起的么?”她还只能算一个小姑娘,劣质化妆品有点压不住青春的汹涌,属于那种还可以在眼睛看到星星的年龄。
“他是个大灰狼,专门吃你这种小白兔”
我不认为二世祖真的是个人渣,但不妨碍我嘴上诽谤他。
小姑娘春心萌动鼓起的勇气,被语言的隔阂无情地打碎了。
鲜族的小乘务员大概没有听懂我的意思,怯生生地坐在旁边,目光无处安放,偷偷地瞄了一下对面睡的一塌糊涂的二世祖。
“他叫严福山?”沉默了一小会儿,她小心翼翼地坚持。
“他是严福山对么?”她连着问了两次,估计是鼓起了最大的勇气,和我对视了一下,又赶忙避开。
她的眼角因为疲惫,向后延伸出了几条皱纹,散出来的末梢发黄的头发和发育不全耳垂,透露出她至少曾经经历过一段时间的营养不良,但挺翘的鼻子和嘴唇依然昭示她正处于一个并不输于任何别人的好年华。
一个美好的让人觉得可怜的异族小姑娘。
二世祖毫无疑问是个人渣,我想。
“没错。”
她尽了最大得努力,站起身来,偷偷地把一个纸条塞到我手里。
转身逃跑时,被脚下的旅行包拌了一个踉跄,跪在黑暗处整理了一下,便飞似不见了。
我既感慨又头疼的看着手里皱巴巴的纸条,完全不知道一会儿该对醒过来的二世祖说什么。
根本没想过自己偷偷打开来看,感觉会很愧对这世界仅存的一点美好。
我真没想到,睡眼惺忪的二世祖,竟然是靠自己的意志,在接头人出现以前,从美梦中脱离了出来。
我很纠结的把纸条递给了他。
“这是什么玩应儿?”他打开瞅了一眼,用一种口齿不清的,思维混沌口吻问我。
随即把纸条,团成一团扔回给了我。
我有点无名之火,小心翼翼的展开铺平了纸团,想让它恢复原样。
这张纸大概是小姑娘偷偷从某个行车日志中间撕下来的,能做到两双边角都是直的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曾经向内折的一面,在被迷思充满前就已经是墨迹斑斑了,在昏暗的环境下对人阅读能力考验很大。
我有点心虚地仔细地辨认起歪歪扭扭的字迹。
“去后面的卫生(黑乎乎的涂掉了)去换好衣服去(划掉)5号车(一片划掉的尝试),去找有胡子的爷爷给爷爷看”最后她画了一个全篇最清楚的笑脸。
……
为了掩饰可能的失态,我小声地骂二世祖,“md,你汉字也看不懂”
他毫无反应。
我心里充满侥幸地去摸脚下的包内的夹层,作为接头人报酬的两张用处不明的许可证不见了
…….
我们在一个秃头的中年男人的帮助下,在一个不知名的小站混进了下车的工人队伍。
这个可能连孙女都快成年的中年人,不会说汉语,但事情办得很利索,几乎没有漏洞。
我们猫着腰,尽量使自己的身材不会很显眼。
我招呼二世祖往人少的地方逃。
火车的噪音吸引周身这虚弱的疲惫的人的为数不多的精力,我们两个提着显眼箱子和布包的异乡人意外的不太引人注目。
火车离站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一个小姑娘正在某节车厢的窗户里,挥挥手与我们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