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闻言顿住，松开我，与我四目相对。

因为靠得近，他红红的眼睛下斑驳的泪水异常清晰。

“不好了不好了！”寝殿外忽然有人大喊，“凉军！城外发现大批凉军！莫干比耶杀过来了！”

老头眉头一沉，豁然站起，大步向前走了两步，转身：“你在这里等我回来，不要轻举妄动。”言毕，便打开门出去了。

确定宋庆节走后，萱草天蝎走了进来，似乎对着结果很是迷茫。

“对不起。”我松开手中刀片，捂脸：“我下不去手……”我望向他们，“我知道你们对我很失望，可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刀剑离他的心脏就分厘之差，只要我……只要我……”

“好了好了……别说了……”萱草张开手臂将我抱在怀中：“其实，这一天，迟早会到来的，不是么？我们就算这次任务成功了，还有下一次，下下一次……总有一天，我们会以那种方式死去……既然早晚会这样，还不如早点解脱……这一世，被人控制着的生活，我早就过够了……”

“可我不想死……”天蝎忽然说道：“我还不知道我父母长什么样！我甚至连我父母是谁，为什么要卖掉我，送我到那样的地方的原因都还没查清楚，我……我不能死！这是我活着的执念！我最大的执念！”

“你的执念，又何曾不是我的执念。”我道。

我抹掉脸上水痕，“让我想想吧！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不是么？”

“宋庆节他就算对我们再好，也是与我们毫无干系的人。只要他一人死，就能换我们三人活，我想不明白，你还有什么需要想的？！难道你真的就这么天真，把他当成亲生父亲？呵！有没有血缘关系，你难道不比我们清楚……”

“行了！”我嘶吼。

我的心很是烦乱，千头万绪堆在一起，乱成一锅粥。

我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或者根本什么都想不了……

一想脑海中就会出现这些天我和老头相处的画面，还有我在黑暗中，在无尽绝望中与他人厮杀的画面……

两种画面交织在一起，就像糖果与胆汁混合，得出来的味道，诡异至极。

“我想静静！”我低头抓着头发，“如果你觉得自己可以，就自己去杀！想让我去，就让我静静！”

萱草将天蝎拉走了。

我躺在床上，寝殿烛光晃动，我整个人都处于精神恍惚的状态。

宋庆节这个人，我究竟该杀还是不该杀。

说白了，他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生在乱世，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当年桐城政变的事，我自己也清楚，是殇愍帝率先挑起事端，说宋庆节与凉人勾结，私通外敌，那可是死罪。

宋庆节要是不反抗，死的人就是他们一家。

他不过是做了一个丈夫一个父亲该做的事罢了！

而且，他女儿不也在这场兵变中失踪了么！还有他的妻子，他最爱的妻子，也死在了这场兵变里。

这样的折磨，对一个人而言，已经足够了。

这样的折磨，估计活着比死了还要难受吧！

可是……

可是，这是组织的命令啊！

我这条命可以自己做主，可萱草天蝎总不能跟我一起死吧！

天蝎想找他的父母，想来萱草也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暗月的刺客，其实都是可怜虫，一生都在为那记不清样子的父母而奔波……

我是真的累了……

我不想做选择了……

要不，就这样结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