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草没有回答,将地面上的衣服一一捡起,整理好,想帮我穿上,我一手将她推开,大喊:“我不要穿!你为什么不回答,你回话啊!”
她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手迅速从毯子上弹起。
我看见鲜红的液体在她掌心一点点益出,滴落到地面,而她刚才手撑着的地方,一块晶莹的碎片在闪闪发光。
我连忙上前,随手拿了条纱布,一边给她包扎一边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过会这样……”
“阏氏不用道歉……”
她垂着眼,摁住我的手,道:“这是小伤,没事的。”说着,站了起来,将一旁衣服拿起,“阏氏还是把衣服穿上吧,小心着凉。”
我怔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帮我把衣服穿上。
她始终低垂着眼,一直到离开,都没再抬起。
房间又变成了我一个人的房间。
望着满屋绽放得绚烂的花朵,我有些出神。
那些花朵仿佛都在嘲笑我,是个没有记忆的窝囊废,连自己忘了什么都不知道的没用东西……
可我想不起来,就是想不起来了。
莫干比耶不愿告诉我,星图不愿告诉我,就连萱草也不愿告诉我……
我在床旁蜷缩起来,盯着地面上忽闪忽闪的火光发呆。
火光熄灭,整个房间成一片暗海。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醒来,我还保持着蜷缩着的姿势。
原来,我就这样子度过了一个晚上……
被称为萨满的老人又来了。
他给莫干比耶检查身体,又给我把脉。
他说:“阏氏重伤初愈,要注意休养,多吃些东西,到外头走走,这样对阏氏和肚子里的孩子都好。”
我摸了摸扁平的肚子,点头:“谢谢。”
我跟着老人出了王帐,早上的阳光正好,一群孩子正在扯着彩带在追逐玩闹,牛羊成群结队地在草地上悠哉吃草。
还有骑着马儿尽情奔跑的汉子,在小河边洗衣摸鱼的妇女。
我一眼便瞧到了跪坐在篮子旁拔草的萱草。
我朝她走了过去。
阳光下,我看到她额头上布满了亮闪闪的水珠子。
“你在做什么?”我问。
“采薇菜。”她将一棵长着嫩白小花的青草摘下,放在藤篮里,道:“这些草,在北凉是牛羊吃的牧草,可在宜门关,却是普通老百姓的家常菜。每逢天灾人祸,大兵大旱,这些菜就成了稀罕货,有些人甚至连菜根都抢不到,活活饿死在路旁……”
我在她身旁跪坐下来,将一棵薇菜拿在手上,阳光透过菜叶,打在我脸上,有些刺眼滚烫。
“在我们中原,有一首专门歌唱这菜的歌,叫《采薇》。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讲的是一位解甲退役的征夫,在归途中追忆往事的故事。那征夫,用尽一生去守护边疆,守护黎民百姓的安居乐业,到头来,他老了,再返回故乡,所有人都不认识他了,就连他最亲的人,都把他给忘了……”
“真是一个悲惨的故事。”
我低头凝望着绽放在大片绿叶中那朵细微的白花,道:“他的亲人一定不是故意的吧,只是不小心,就把最重要的人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