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动手?”破烂的小庙里一男一女两个七八岁的孩童相对站着,小男孩冷冷地控诉,眼睛通红,直勾勾地盯着女孩,声音没有起伏。
对面的小女孩跌坐在地,手掌擦破了皮,但是她似乎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眼神涣散,安静得诡异。
“治不好的。”她抿抿唇,缓缓吐出一句。
男孩喃喃自语:“可以的,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可以?我们不能放弃她,一年天不行十年,十年不行百年,我总能治好她。”
“治不好的。”女孩依旧重复着这句话,冷静得像深海。
“你这是自私,你不愿意带着她我愿意,你为什么要杀掉她?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男孩面无表情地看了女孩一眼,扑到旁边躺着的妇人尸体上,脱下外套,小心翼翼地擦着她脖子上的血。
说是妇人,不如说是一具干尸,瘦到几乎没有肉,干绉的皮肤泛着不详的黑,一层层地贴在骨头上,脸颊凹陷,神情安详。
小女孩爬到男孩身边,痴痴地笑着:“你看啊,她多开心,她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小男孩沉默地重复着擦拭的动作,丝毫没有回应小女孩的想法。
“我自私……还是你自私呢?”
“她从来都更宠爱你,但是到底还是我更知她的心意。”小女孩突然就开始笑,笑得开心极了,双眼里暗沉的黑意褪去,恢复湿漉漉的纯澈。
小男孩听到女孩的话骤然停下手中的动作,扭过头看着女孩的笑容,手中的劲一松,外套松散地盖在尸体头上,遮住了尸体平静的神色。
“你说,她现在想怎么样呢?”
女孩笑着凑到男孩旁边,拥住男孩的身体。她比男孩矮了一些,柔软的头发抚过他的脸,带来阵阵痒意。
男孩茫然地回抱着女孩,把头轻轻地靠在女孩头上,感受着她温暖的体温,想要从中汲取一些力量。
“她现在想的是,尘归尘,土归土。”
女孩说完这句话,松开抱着男孩的手,指尖蹿出一点火苗,轻轻一弹,火苗落在干尸上,熊熊燃烧,顷刻间,火苗熄灭,原地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娘受了那么多年的折磨,心心念念的就是死,要不是我们拖着,她早就解脱了,对她来说多活一天都是折磨,你说,你是不是自私呢?”
“因为你需要她,所以你想要她活,但是痛的不是你啊,是她。”
“你多自欺欺人一刻,她的魂魄就越削弱一分。”
“看起来倒是大义凛然的样子,但是你只是怕没了她,我们在毓秀境活不下去罢了。”
“她的灵魂都已经承受不了了,风一吹就散了,你怎么救?她活不了几天了,让她毫无痛苦地走不好吗?”
“如今我们好不容易出来了,她也能安心放下我们了,你还在怕什么呢?”
“你一向果断,为什么现在这么软弱,她平时最宠你了,这样的你哪里像她的孩子?”
“崔述,你闹够了吧!”
女孩的声音稚嫩但冷静,毫不留情地揭开伤疤,挖掉脓疮,把男孩说的无地自容。
男孩怔怔地看着尸体燃烧后的地方,瘫坐在地上,抱着双腿慢慢蜷缩起来。
女孩没有再管男孩,走到一旁打了个禁制,盘着腿开始修炼起来。
男孩呜咽着,声音逐渐变大,似是想要通过嚎啕,宣泄掉所有的不安与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男孩哭泣的声音弱了下去,他声音疲惫:“最后一次。”
女孩耳朵微微一动,彻底放下心来,身上的气息更加绵长了。
第二天天光乍破的时候,温韫睁开眼来,光华一闪而过,复而归于平淡。
看到盘坐在不远处修炼的崔述,温韫勾唇一笑,小小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温韫探出一股灵力,在崔述的禁制上叩了叩,崔述体中的灵力最后运了一圈,才缓缓起身。
他看了看温韫,眼神有些不自在地游移了片刻,含糊不清地说了句:“昨晚谢了。”
温韫看出来他的别扭,心里偷笑,咳了一声,转而道:“把那东西拿出来吧。”
崔述明白了她的意思,拿出一枚玉简。
温韫有些诧异地开口:“这是存神玉?”
崔述点了点头,划破中指指尖,滴了滴血在玉简之上。
一阵吸力传来,两人顺从着灵魂里拉扯的力道,片刻后就感觉自己置身于一片浩瀚的星空之下,一个身影慢慢浮现,温韫和崔述怔怔地看着那个绝色佳人,那正是他们的娘——崔如眉。
她拘着一把白色长剑,顾盼神飞,即使只是一抹没有神智的残念,也能让人感受到这是个多么惊才绝艳的强者,她大喝一声:“破光……起!”
崔如眉手中的长剑听到自己的名字兴奋地嗡鸣一声,那个人影动了,或挑、或劈、或刺,?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剑招如行云流水般使出来,只是一抹残念,就让人动弹不得,从灵魂深处传来阵阵惧意,温韫看着群星晃动,似是应和着崔如眉的动作。
剑意三千,崔如眉修的是怒意。
温韫和崔述看着她挥剑的身影,眼中迸发出强烈的光彩,脸上是骄傲的笑容,他们的心中有一颗种子在缓缓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