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陌稍微整理了下衣着,正要带着流觞曲水去县衙,忽听得外面一阵喧哗,一群人呼啦啦涌入了秦陌的院子。
秦陌看着早已狼藉不堪的院子又多了几处践踏,不由蹙眉。
为首的是一个身穿湛蓝色官袍的男子,留着时兴的八字胡,一副忠厚老实相,还未开口嘴角已带三分笑意。
他身边簇拥着四五个衙役,还有不少看热闹的村民。
只见他将她们三个迅速打量一番,很有眼色的朝着秦陌一躬到底。
“下官松安县令杜衡见过七小姐!下官无能,让七小姐受惊了!”
杜衡诚惶诚恐地说道。
秦陌看着他,不由挑了挑眉。
自己小小一个被正室不容的庶女,所居之地不过走了个水,并无死伤,他竟然能在第一时间赶来。此人,如果不是爱民如子兢兢业业,恐怕十分不简单。
秦陌思索着,看他的目光不由带了几分慎重。
她也不矫情,开门见山地对杜衡说道:“杜大人言重了。小女子因自小体弱受不了京都喧哗之气,家里惦念特意送到此处养病,不想倒凭空让那些宵小惦记了。家父沙场未归,还望杜大人能为小女子做主。”
杜衡一听,顿时心中警铃大作。
昨夜寅时刚过,他就得知秦大将军的田庄走了水,走水的又恰好是前不久刚到此养病的七小姐的居所,所以连忙带人赶了过来。
一路上他还在想是不是小丫头起夜不当心,刚刚听这七小姐话里话外的意思,莫不是另有隐情?
一早就有人提醒过他这七小姐来养病事有蹊跷,可不管怎么说,毕竟这事儿发生在他的地界,只要她一天还是秦府的家眷,事后有人问责,他多多少少是脱不了干系的。
杜衡虽是个九品芝麻官,可做人十分低调谨慎,不然也不可能在这鱼龙混杂的松安县一呆三年太平无事。
他连忙正色道:“七小姐放心,此事若是人为,杜某不才,虽是九品小官,也绝对会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秦陌看着他,粲然一笑:“有杜大人这话,小女子就放心了!”
她说着扫了一眼那几个衙役,还有篱墙外正交头接耳看热闹的人群:“那就请杜大人把这周家庄十五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男丁全部叫来吧!”
杜衡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会被面前这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指挥。
这时一直静静地站在他身后的一个青衣男子忽然上前,低声和他说了句什么,杜衡摸了下八字胡,大手一挥,四五个衙役“哗啦啦”地出了院门。
秦陌这才注意到那青衣男子。
他不过二十岁出头,一身游历书生打扮,剑眉星目,唇红齿白,就随便往那里一站,自有一种温润疏朗的气场,像是一块通透莹润的玉,硬生生把旁边的杜衡衬得无端粗鄙起来。
杜衡见秦陌目露疑惑,连忙介绍:“这是内弟欧阳桓,日前刚好游历到此,听闻周家庄西北孤云峰风景奇绝,本打算去看日出的,不想路上偶遇。”
杜衡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朝他使眼色。
秦陌不动声色地听他胡扯。那孤云山至少两千米高,天都亮了还在山脚外,看个鬼的日出。
偏偏那欧阳桓对杜衡视若无睹,他看着秦陌微微一笑:“秦楚风和我是旧识。”
秦楚风?
秦陌在脑海中搜索着关于这个人的记忆。
据流觞所说,这秦楚风是她同父异母的嫡出哥哥,行二,不像大哥秦燕风早早就跟随父亲去了军营,他从小爱读书,立志要走科举之路。
秦楚风小时候也经常伙同秦柔一起欺负秦陌,各种恶作剧不断。
自从有一次哄骗秦陌爬水边的一棵歪脖子树,害得她失足跌落水潭差点淹死之后,不知道是不是问心有愧,对她就一改常态。不但日常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府里的哪个丫鬟小厮对她不恭敬也总是这个二哥帮她出头,更不用说出去玩必给她带的各种稀罕的小玩意儿。
不过秦陌记得,在梦里她对这个二哥还是十分畏惧。大概水潭溺水的记忆太过深刻,她本能地对这个人亲近不起来。
想到这里,秦陌不禁浑身一冷。
如果记得没错,自那次溺水之后,秦陌就十分怕水,这在府里人人皆知。可她刚成为秦陌的时候,正被人死死地按在了水中。
那些人究竟有多恨她?
见秦陌面色冷淡,欧阳桓不由心中诧异。在秦楚风的口中,他和这个七妹不是兄友妹恭?难道自己搞错了,不是七妹而是六妹?
不对啊,他去秦府参加诗会,秦家姐妹,除了这个七小姐,大小姐,五小姐,六小姐他都见过。只有这个七小姐,听说一直身体不好,所以未曾目睹真容。
不过听秦楚风描述,他这个七妹,除了不擅言辞,体态微丰,其他一切都好。今日一见,体态微丰不假,不过这不善言辞么,欧阳桓不由又看了一眼秦陌。
这时,衙役已经带着所有如秦陌要求的十五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男子来了,共三十二人。
秦陌的院子瞬间逼仄起来。
杜衡望着这黑压压的三四十号人,不知道秦陌接下来想做什么,他张了张嘴,想到刚刚欧阳桓所言,索性一拢袖子在树荫下的一张竹椅上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