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烫死我了烫死我了!还一不留神咬了自个儿的舌头!这人嘴贱胜似赵策啊!
他见我撂下汤碗,龇牙咧嘴呼哧着用手扇气,便马上站起身来去灶台间寻凉茶给我润口。这厢俩人慌手忙脚的尚没消停,灶房外头又传来俩人的话音,一男一女。
那女人细声慢气道:“福安,你可听见灶房里有什么动静?”
哟,福安不是那圆脸儿侍从的名字么?我给陆昭允使个眼色,叫他别再乱翻了。
“回郭姑娘的话,”福安像是仔细听了阵儿,片刻后才答道,“小的好像,什么都没听到啊。”
“那许是我多心,还怕会不会闹了老鼠。”女人轻轻慢慢往前行了几步,声音愈发近了。
福安爽快道:“那您放心!我们都仔细着呢,不会叫老鼠糟蹋了锅灶。今天还劳您亲自走一趟,都怪我笨手笨脚的,没找着您给殿下备的那碗鹿茸银耳汤在哪儿。”
“这有什么要紧,我身在王府,殿下结亲如此大的喜事,能尽一份心也是好的。也怪我怕那汤凉了,拿热水煨着,没放在食盒里。”
我转头瞧瞧地上那洒了大半碗的汤水,这里头还有鹿茸呐……
“回头你家殿下尝过若是合心意,你同我讲一声,我教给那掌勺的,合卺宴上便用这道了。”
嗳哟,人影都映得清清楚楚了啊!
我连忙飞步欺身至陆昭允面前,抓起他就要寻处躲藏。他却反拉住我的衣袖,站在原地朗声道:“福安,是郭姑娘来了么?”
福安一听是他家主子,口中惊诧应着“是、是啊,殿下您怎么在此处”,就要推门而入。眼见那门开了半条寸宽的缝儿,我再不管他,提了气就往房梁上窜去。
“慢着——”不待陆昭允反应,我早翻身倚着梁木坐定了,俩腿一跷闲适地踞上观下。福安听他这句“慢着”便住了手,恭顺问道:“殿下有什么吩咐?”
他无奈觑了我两眼,叹口气对门外道:“无事,请郭姑娘进来吧。”
福安和那女子均应了一声,遂推开门来,但见她钗裙婉婉,从高处看去,也仍依稀可辨眉眼亭亭如月。美人就是美人,除了悦目娱心,还芳飘十步,身上的香味儿连在梁间也嗅得分明。我默默瞅了瞅自己身上还没拍干净的土灰,莫名就有些相形见绌的意思。
“郭姑娘”一个万福尚未福完,见了那片碗碟狼藉,就有几分花容失色,支吾着:“这、这……”却始终没敢问出口。福安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瞪眼瞅着啃了大半的醉鸡和翻在地上的汤碗,半晌挤出一句:“殿下,您……饿了?”说着就欲低身拾掇。
陆昭允坦坦荡荡一颔首,拿腔拿调地答:“是啊,这不刚好到灶房寻些吃食,就遇上你们了。”
“那您干嘛亲自来?叫我们这些奴才去送不就成了?您看,袍子都沾灰了哟。”福安也不疑,这厢收拾了汤碗,那厢还要上手给陆昭允拍灰,“您什么时辰回府的?也没听见人通报。”
“自己家嘛,自然想往哪儿往哪儿,来去自如,何须通报?”陆昭允拂袖示意福安退下。
行,知道这是您家了,您随心所欲,一会儿做小偷一会儿当王爷,切换自如。
见他又转身向那女子徐徐道:“郭姑娘,多谢你费心。那碗汤我尝过了,鲜美爽口,也怪小王一时手滑,没喝几口就全洒在地上,可惜了。还请郭姑娘教教王府的庖厨们,让我以后能多尝几次。”
瞧见没!这才是睁眼说瞎话脸不红心不跳的最高境界!
“郭姑娘”连声应承,又敛衽一礼就欲辞别,福安抓了抓耳朵:“殿下,我先把这儿收拾了,端些吃的送您回房?”
“没规矩,”陆昭允轻斥一句,语气却平和,“你把人家郭姑娘请来的,还不快送她回去?我既在此处独个儿呆着,那便有我的乐趣,你自忙你的,不必管我。”
这俩人想必都觉得他们家主子脑瓜不大正常,但谁叫人是王爷呢,乐得自个儿窝在灶房里吃灰,他们也扰不得。
就是那“郭姑娘”退出门去的时候,余光似乎有意无意间向梁上飘了一圈,那眼神明明暗暗的,也捉摸不透她觑没觑见我。
说起来,这位美貌佳人到底是谁?我心中还真没个计较。
在我们端王殿下那多如牛毛的秘辛之间搜刮了几遭,哦嚯!我猛然想起先前忘了这么一茬儿!
陆昭允刚从梁国回来那会儿,晔帝也得给他接风洗尘不是?据说宴上有位色艺双绝的云韶府舞姬,蓬莱池上一曲《水照花》舞得是宛若水中仙子,技惊四座。晔帝问他如何,他答:步步生莲。晔帝一高兴,当即赏了那舞姬与他。
皇帝老儿赏的,怎么着也得留在王府好生养着吧?
待两人行远,陆昭允便唤我下梁,我却盘腿一坐,眯眼觑着他道:“端王殿下,弄洒了‘郭姑娘’给您做的鹿茸银耳汤实在抱歉得很,还请您合卺宴上一定多喝几口赚回来。”
他先是微愣,转即前俯后仰地大笑起来,双手撑膝道:“看来阿翦的心思,也不算那么难摸啊。”
“她为陛下所赐,名义上是我的侍妾不假,但皆因系圣人恩惠,总不能遣去他处。”他仰头正色,“先前八字还没一撇,我便没提过这事;如今可得说清楚,我与她之间清清白白的,不想让阿翦因此心里生了刺。”
态度摆得挺端正,可这仰着脸盘子对天说话的姿势还有点想让我发笑是怎么回事?
哗一声纵落至地,我边拍灰边道:“我心里有什么好生刺的?左右我也是皇上赐的,差不多。”
“那可大不相同,”陆昭允忽然走近拉住我,“你是我的妻,是我一生都要放在心上爱惜的人。”
羞羞怯怯都逃干净了,他伸手细细给我拂走鬓间和衣肩的灰土,我也细细盯着他的眉眼瞧。好看,再看一千遍一万遍也是说不出的好看。
“盯着我做什么?”
“你好看呀,”我脱口而出,“突然觉得,好像也不算赔本儿。”
他问:“什么不算赔本儿?”
“对着你这张脸一辈子。咳咳,陆昭允,我既然都愿意对着你这张脸一辈子了,再跟你提三个要求,不算过分吧?”我慢慢朝他挤出个近乎谄媚的笑。
那年沈将军真的升了司马**京师,我既没回北疆,也没能继续跟着他,而是嫁入端王府成了陆昭允的王妃。
我一直知道的,我的确是块肥肉。
【作者题外话】:要成亲啦!撒faf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