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丞相扫过一圈,眸子里一片满意,从容说道:“诸位嫉恶如仇之心,本相深有体会。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真是朝廷官员做了错事,自有刑部和大理寺等进行审查核实。本相以为,此等叩跪宫门的做法,实在不可取。”
乌压压的人群,顿时一片沉默。
正当顾晏以为,事情就到此结束后,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如果朝廷官官相护,放过科场舞弊之人,又当如何?”
这话实属大胆。
当着朝廷丞相的面儿,直接问这么不客气的问题,无异于不给人面子。
顾晏为这个人的勇气感到震惊。
循着声音看去,却见说话那人,赫然就是之前在贡院门口喊冤的死者堂弟王林。
在他身边,空出了一道圆形的圈。
周围的人似乎害怕被他连累,都不着痕迹地挪动开脚步。
可他恍若未觉,双眼泛红,死死地盯着白丞相。
白丞相颇有耐心道:“这位兄弟想必不知,不管是刑部的张大人,还是大理寺的江大人,皆是为人公正,深得陛下看重。绝对不可能做出官官相护之事。同时,更有能力查清事情真相,还众人一个交代。”
“白相说得对。就算是为了不辜负白相的信任,下官也得把这件事查清楚了。”
熟悉的声音顿时传了过来。
顾晏眸光微闪,当看到他背后缓缓走来的人影时,双眼一亮。
那是江寒舟。
“王妃,来了来了!”半夏眼尖地瞧见了那道身影,比她还激动,直接凑到她耳边,刻意压制着心的兴奋。
这丫头,居然看起了热闹!
顾晏淡淡瞥了她一眼,道:“人多眼杂,你注意点。”
“哦!奴婢知道错了!”
见她平静下来,顾晏才重新看向打锋的两人。
白丞相一看到江寒舟,皮笑肉不笑道:“江大人,来得真是巧了。”
“奉旨入宫。”江寒舟敷衍地拱拱,意味深长道,“许久不见白相,没想到您对下官如此了解,说是知己也不为过啊!不知道下官可有荣幸,能请白相去大理寺叙叙旧?”
顾晏顿时忍俊不禁。
请人去大理寺叙旧,这种事儿也就只有他能想得出来。
白丞相脸色铁青,低声道:“江大人,本相给你染料,你可不要趁开染坊啊!”
请他去大理寺?
咒他不成?
江寒舟似乎有些不解,但还是诚恳地问:“那,不如白相请下官过府一叙?”
这个……白丞相也不乐意。
还记得,之前有次他设宴邀请朝同僚过府一聚,江寒舟也在其列,短短两个时辰内,就把他府的毛病都挑了一遍,那也成为他所举办过的最有阴影的宴会。
到这里,事情还没完。
那宴会过去没多久,有次御史台弹劾户部某个官员作风奢靡,刚好那官员与他同一阵营,他不免为其辩解了几句。
哪知江寒舟又突然冒出来,提起了宴会那一茬,更是当着一众君臣的面儿,把他府的景致摆设等等说了个遍儿,甚至还惹来了陛下的不悦。
为这,他回府之后,不得撤掉了府的精贵物件儿。
诸如此类的事情,实在是多到不胜枚举。
但他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江寒舟是皇帝跟前的红人,也是最倚重的臣子之一,不站队,只忠于皇帝。若是皇帝的倚仗和看重仍在,他甚至是满朝武都得受着这气儿!
白丞相从回忆回神,久久地凝视着江寒舟,心知今天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会已经被破坏了,只能暂时作罢。
他话也没多说,直接走人。
江寒舟脸上的笑容似乎更和煦了些,拱对众多学子道:“诸位,有关科场舞弊等案,陛下已经下旨,命本官尽快查明真相。这几日,大理寺将会对案件相关的人和事进行审查、记录,届时,还请相关人员配合,以便大理寺尽快查清此案,还诸位学子一个交代!”
“这是当然!”
“江大人,请您务必秉公办理啊!”
“江大人,我家堂兄死得好冤啊!”
“……”
顾晏站在人群里,听着这些话,莫名有股骄傲。
这被寄予厚望的人,可是她的夫君呢!
此刻再一看,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也变得十分亲切迷人。
“王妃……王妃……”
顾晏察觉有人在拽自己,骤然回神,却见宫门前的学子已经被疏散,某人正站在几步之外,笑吟吟地看着她。
她脸上一热,嗔了他一眼,微微颔首,“江大人真是好生威风!”
“只是不知,比之楚王,又当如何?”江寒舟笑得意味深长。
顾晏暗暗瞪了他一眼,一脸认真道:“自然是夫君更好些。”
话一出口,忽而就笑了。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当街调侃有点偷偷摸摸的!
只是,街上到底人多眼杂,顾晏也不敢多留,只道:“王爷常说,江大人断案的本事很厉害,一直想请江大人过府一叙。依我看,择日不如撞日,江大人若是得空,不如去王府坐坐?”
“楚王和王妃盛情邀请,江某不敢推辞。”江寒舟道。
顾晏微笑颔首,先上了马车,吩咐半夏回府。
而江寒舟也骑马跟在了后面。
这一幕,被不远处酒楼的苏晋北看在眼。
他转动酒杯,若有所思道:“你说,楚王知道自己的王妃与江寒舟关系这么好吗?”
随从凌泉也极为不解,“当初,王妃与江大人的关系,不是就挺好的?若是楚王有心去查,应该能查到吧?公子是在怀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如果是他,一旦把那个人放在心上,恨不得那人眼里都是自己,根本不允许陌生男人靠近,又怎么还能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