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逃?”夫差紧追不舍,他抓起插在地的长矛,横扫战马,拦住了卓羊的去路。卓羊只得举剑阻挡。在夫差凌厉的攻势下,卓羊只有招架之攻,无还手之力。夫差愈战愈勇,卓羊则狼狈地左躲右闪。夫差趁机挑落他的长剑,在他惊慌失措时,夫差手抓着马鞍,身体迅速凌空向前,长剑直直地刺入卓羊的胸口,并将他踢落马下。
“扑!”轻微的声响,夫差拔出长剑。跌到地上的卓羊,心口的鲜血喷涌而出。他忍着剧痛,挣扎着站起来。
夫差坐在马上,望着口吐鲜血的卓羊,眼睛涌现一丝快意,他用剑挑起横倒在地上的长矛,一举掷向卓羊,直棱棱从后背穿透前胸。“哼!玓夫人不会放过你的!”卓羊临死冷笑,他惨瘆的笑容带着不甘。夫差听出话语暗含玄机,急忙追问。可惜卓羊双脚一软,倒地气绝身亡。楚军见主将被杀,惊慌失措,纷纷后撤,自相踩死踏伤者众多。
夫差抬眼四望,不远处有一小将模样的楚兵,策马急驰而去。那楚国小将哪里是夫差对手,三两下被制服,夫差的青影剑横于他的脖颈,询问卓羊之言何意。楚将犹豫不决,夫差手中的剑随即近了几分,寒锋抵在皮肉,画出一道血痕。那人惧于性命,不得不说。从他口中,夫差得知,卓羊不过一枚听命于人的棋子,真正主谋是前守将炎忌的夫人——玓夫人!她得知莱姑娘与炎忌将军死后合葬一处,气得发狂,扬言要攻破期思城,将莱姑娘从合葬墓中拖出扔于荒蛮之野。
夫差听闻无比震惊,他根本没想到,这一切源于一个女人的嫉恨!夫差要他将所有消息一一告知。楚将为保命,遂将玓夫人的底细交待得清清楚楚。原来,玓夫人家世显赫,父兄身居要职。依她家的实力,炎忌完全不必守在苦寒之地,可他心系阿莱,托言楚王之命,数次拒绝玓夫人娘家为他铺选的职位,也不愿调职他城。玓夫人深爱夫君,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阿莱不出现在她的眼皮底下,她任由他心思。
上次为夺鱼肠剑,炎忌率领的楚军不但全军覆没,还落得下尸落异乡。玓悲痛伤心,之后得知炎忌与莱姑娘合葬一墓,当即气昏,声言一定要将他们分开。为此,她不惜动用母家权势,调遣楚将,以利诱之,宣称成功之后许以高官厚禄!卓羊就是听信了她的言语,出城袭扰吴军。
“玓夫人现于何处?”夫差厉声问。
“她......她在阳城。”楚将怯怯地回答。
“她不在奚城?”
“是,她说事成之后,在阳城为卓羊将军庆功。”楚将颤抖着道。
“该死的狡猾女人!”夫差恨恨地骂了一句,随后他拿开长剑,重重地踹了一脚,“滚回去禀报你的女主子,本将定要她的命!”
“是,是......”楚将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地逃之夭夭。
“殿下!”叔雍,他担心地看着太子。
夫差举着血迹未干的长剑,冷然地命令:“格杀勿论!”宝剑在太阳下,反射出道道冷洌的光,这闪光,成了楚军挥之不去的魔咒!楚军一路溃败,纷纷向城内逃窜。夫差命令沿路追击,率领吴军,将溃退的楚军一一杀死。
叔雍追赶夫差进入奚城,只见横尸街面,没有一个活口。他看着夫差充满仇恨的面容,叔雍更加冷峻了。当夫差从最后一个楚兵身上拔出长矛,他的恨意似乎得到消泄,神情稍微缓和,环视四周后,策马朝城门而去。
叔雍立即掉转马头,准备跟随,无意间一瞥,发现药坊掌柜惊恐地躲在门后,瑟瑟发抖!老者也怔住了,他认出叔雍就是前些天来抢丹药的人,似乎明白眼前发生的一切。叔雍定定神,不予理会,扬鞭急赶夫差。老者松了口气,叹息着摇头,随即将门掩上,生怕招来祸端。
叔雍出城时遇主将简素,喊了句:“简将军!”
简素策马前来道:“刚刚殿下匆匆离城,我等喊叫,殿下丝毫不理,本将放心不下,雍将军,赶紧去找他。”
“简将军,殿下由末将去找,一时半会儿,恐怕回不来,奚城的布防,全仰仗将军了。”叔雍抱拳道。
“这里有我,你快去追太子。殿下过去有一会儿了,他的马快,迟了,怕是追不上!”简素催促道。
“是。末将这就去。”叔雍匆匆辞别简素,去追夫差。叔雍一路搜寻,皆未见夫差踪迹,就在他心慌时,突然想到一个地方。于是,扬鞭急驰。叔雍一路飞奔,快到勾吾夫人陵寝时,果然瞧见熟悉的身影。叔雍悬着的心放下,他将马儿拴在一棵树下,自己刚远远地站立。
夫差取出马鞍里的素绢,轻轻插拭着佩剑上的血迹,喃喃道:“季子,你与孩子的仇,我替你们报了。惊扰你们的人,一个亦未放过!原本想着,将楚贼的头颅砍下,拿来给你们赔罪。可是,又怕脏了你的陵寝。我知道,你爱干净,他们的脏血,你见了,亦必生厌。所以,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在那边还好吗?有没有想念我?你走之后,常常梦见你,梦见你对我笑,对我说,你找到了我们的孩子!有你陪着,想来孩子不会孤单了吧!”夫差倾诉道。
“你与我的姻缘,起于两国联姻,临走还放心不下弱小的母国。你放心,我一定要击溃楚国,让它无力欺凌他国,这样你就能安心了,是不是?”夫差凝望着陵墓。然后他将剑插入剑鞘,跨上“羽影”,一言不发地离开。
自这天起,夫差换了个人似的,勇猛异常,他带着对楚国与玓夫人的仇恨,接连发动进攻。所到之处,攻城掠地,势如破竹!一座座楚国城池,纳入吴国版图。楚王不堪其扰,朝中又无能将可阻挡,无耐之下,只得下令迁都。可那个狡猾的女人,每每在城破之前溜之大吉,所以,纵使夫差攻下一座又一座城池,仍未能将其掳获。
这天,夫差又攻下一座城邑,楚军四下逃窜,夫差意欲追赶,被叔雍拦住:“殿下,穷寇勿追,我们的给养线拉得太长,粮草无法及时补充,容易受敌人偷袭!何况楚王已迁都鄀城,再怎么追,亦抓不住了。待治理好攻下的城池,日后再来收拾他不迟。”
“呸!”夫差啐了一口,骂道:“便宜他了!”
这时,城墙边一个楚兵受了重伤,挣扎着起来。“扑!”夫差随手一扔,长剑刺入楚兵的胸膛,颤抖着倒下。夫差紧拉着缰绳,掉转方向,回到城里。叔雍上前拔下夫差的佩剑,随后跟上。这之后,夫差没再下令攻打楚城,已攻下的这些楚城,尽归于吴国,在他的治理下,不久复归于平静。可他仍然记挂着主谋之人,玓夫人!
“殿下,郚公子来信。”井察子将信呈给太子。
夫差拆开信,默然无语。
“郚公子怎说?”井察子关切地问。
“他已知悉季子过世,说若有需要,他必不遗余力相助。”夫差低声道。
“郚公子看似纨绔不羁,没想到却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井察子回想起他在期思的日子,不由地感叹,“殿下准备如何答复?”
“郚公子身份特殊,一举一动,极易将鲁国牵涉其中。本宫不能以一己之仇,置友于危境,你代复郚公子,就说本宫感谢他的好意,但这件事,还是由本宫独自处理。”夫差轻轻放下书信。
“是。”
吴国太子攻掠楚国城池的消息频频传回姑苏,吴王欢喜之余,隐隐担忧,担心夫差心中浓烈的仇恨未能消除,于他是一种折磨!同时,频繁的胜利,容易冲昏头脑,夫差易陷入狂傲而轻敌,从而将自己置于险境!于是,阖闾紧急召见伍子胥,商量对策。
“大王,您给太子下一道王旨,就说朝中筹措粮草需费时日,让他暂缓攻城!”伍子胥提议道。
“这个主意好。”阖闾十分赞赏。
“得手的城邑,需要有人治理和驻守,百姓亦要安抚,微臣觉得,从各地调拨精干得力之人前去接管。”伍子情提议道。
“可以。各邑的官员擅长与百姓交道,得来的城邑,百姓真心实意归顺,吴国的疆域才能不断扩大;若百姓不服从,闹起事来,反而得不偿失!”阖闾继而道:“从王军里挑些智谋皆佳的将领驰援太子,楚国不甘丢失城池,定要重新夺取,太子身边有勇猛的将领,与楚军对峙中,也多些胜算。”
“是!微臣定让他们护太子周全!”伍子胥信言保证。
“伍卿,多亏你多年来悉心教授,太子一路涉险却还能安然!”吴王由衷地感谢。
“大王知遇之恩,微臣没齿难忘。有生之年,定当倾毕生所学,辅太子成一代明君!”伍子胥立下誓言道。
“太子年轻,少不得磨砺,寡人寄望他将来胜过寡人。”阖闾对夫差寄予厚望,“只是太子心里的仇恨,一日不消,就不能好好地学治国理政之策!”
“大王对太子的舔犊之情,老臣敬服!”伍子胥恭敬地道。
“天下间,哪个父亲不希望儿子出色?寡人亦不例外!”阖闾少有得流露情感,“只是他心里的伤,不知何时能愈合?”
“惊扰勾吾夫人的楚军,皆已伏诛!太子就算将整个楚国消灭,亦换不回夫人与小公子的生命。这种情伤,惟有时间可以抚平。但愿时间久了,冲能淡殿下的悲情!”伍子胥坦言道。
“只能如此了!”阖闾叹息道。
吴王阖闾下令止战,夫差只能听令,可始作俑者玓夫人仍逍遥于楚境,每每念及此,夫差怒从心起。攻下的城池,交由简素与莫棵治理,夫差要去做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他解下甲胄,换上华裳,只身出了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