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有本事的嘛。如果不是我,其他多数将领一定会有所警戒而停止前进吧。不,或者应该说,正因为谨慎如我,才会格外当心吧。”
“不会有事吧?”
卡鲁一脸不安地问道。
贝鲁点点头,为了让他安心,略显浮夸地张开双臂。无论对手的目的为何,他都自认一定会看穿。更重要的是,只身一个人又能有什么作为?
“没问题的。继续前进吧。不必担心会有伏兵。”
然而,贝鲁的自信即将被彻底击垮。因为就在不久后,前阵的脚步便完全停下。贝鲁交待卡鲁留在本阵待命,自己前去与前阵会合。
“你们在做什么!现在可没时间休息!继续前进!”
贝鲁厉声吼道,但随即便注意到前阵的气氛不太对劲。奴隶们各个颜色铁青,苍白得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去似地。
贝鲁策马来到附近的奴隶身边大声问道:
“发生什么事?”
站在前列的奴隶用颤抖的声音回答:
“死神……”
诡谲不祥的词汇,让贝鲁的内心窜一阵寒意。
这是父母为了叱责半夜不睡觉的孩子所读诵的童话。没有人知道这个故事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流传于世的,不知不觉间便广泛地渗透人心,至贵族、下至平民、甚至奴隶们皆无人不知。
关于故事的由来,有一说是某位没没无闻的吟游诗人所传述的,也有另一说是衍生自位于中央大陆西南方,拿拉骑士王国境内所流传的神话故事。
“无稽之谈!哪有什么‘死神’,想也知道只是迷信罢了。”
贝鲁表面一笑置之,但身体深处的某道警报正在大响。天气明明相当炎热,他流下的汗水却出奇冰冷,仿佛连体温都被夺走。贝鲁清了清喉咙,心惊胆颤地将视线移向前方,顿时不禁屏息。某个物体正自在穿梭于热气翻腾的战场。
既像是引诱、也像是强势将人拖走一般
“死神”正伸展着双翼。
“死神”是神话中登场的神祇,司掌死亡与破坏,被形容为将世界导向终焉的神祇。
“怎么回事……这是现实吗?”
愤怒发狂的羽翼横挥一扫,一个接着一个的佣兵当场血溅半空,大量血液洒落沙漠,接着身体应声倒卧。贝鲁耳朵听到的,就只有放声泣喊的佣兵们的悲鸣声。其中应该不乏小有名气的火爆份子,一定也有剑术卓越的高手。然而,对那对黑色羽翼,只能以班门弄斧一句话形容。
佣兵们挥剑挺身迎战,却只落得无辜惨死的下场。虽然贝鲁一开始便只是打算利用他们,但如今目睹他们被残暴虐杀,竟不由得同情起来。然而,贝鲁却完全没想过要出手相救。因为亲眼见到眼前这个来路不明的生物后,身体便受制于恐惧而无法动弹。忽地一颗人头飞落至连话都说不出来的贝鲁脚边。
那正是先前他恨不得亲手杀掉的,佣兵团长的首级。
不过,贝鲁的视线只是专注凝视着某个焦点。“一旦松懈就会没命”这道近乎强迫的念头或许也是理由之一……但是,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斩下佣兵团长脑袋的那名少年正望向自己。明明以两人之间的距离来看,贝鲁应该无法判断对方是名少年,更不可能看清他的表情。或许只是大脑擅自呈现的幻觉。也可能是恐惧而使脑袋失常了。
不过,贝鲁确实看见了。
少年脸的笑意。
佣兵们开始犹豫着该不该逃跑。贝鲁看见有人正跑向他企图求助。
“射箭!别让那些佣兵们靠近!”
弓兵们忠实贯彻贝鲁的命令。为数过千的箭矢划破空气窜出,描绘着抛物线袭向佣兵们。承受着箭雨洗礼的佣兵们在痛苦挣扎中气绝身亡。当然,箭矢同样飞窜至黑衣少年身边,但今人惊讶的是,他竟毫发无伤。
“他是怪物吗”
贝鲁当下唯一的想法就是少年根本就是从神话故事当中走出来的“死神”。否则的话,眼前的景象该怎么解释?那样还称得是人类吗?
之后,贝鲁注意到周遭的状况。战场周围,有跪地向神祇乞求原谅的奴隶,甚至也有喃喃忏悔的人们。前阵可以说正逐渐丧失战意。
“这么下去可不妙。”
贝鲁为了替士兵们打气,从丹田使力,大大地张开嘴;然而,随即又再闭。因为他看到少年背过身去。
他心想这正是大好机会。贝鲁在心底盘算着若是趁现在少年背过身时,至少也会有一根箭矢射中他吧。世不可能有人背长着眼睛。更重要的是,如此一来,应该就能确实辨明少年究竟是人类还是怪物的同类吧。
“趁现在!再次发射弓箭!”
贝鲁手臂猛然往前一挥。大量箭矢再度占据整片天空。
箭雨密集到就连一只老鼠都无处可逃,然而,却被少年的黑衣一一弹开。
正当贝鲁惊愕瞠目之际,“咚”一阵物体落地声传进他的耳里,他放眼环顾四周。只见奴隶们的胸口被贯穿一个大洞,仰身倒卧在地。
从死者的表情看来,大概连本人都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吧。恐怖、绝望、畏惧,每个人脸表情或有不同,但没有一个人露出痛苦神色。
如果往好的方向想,可以毫无痛苦地死去,或许也称得幸福吧。
贝鲁陷入一阵茫然,直到脸颊窜过刺痛感,才终于让他回过神。
他举起手贴在脸颊,传来湿黏的触感。
“为什么……我会流血?”
望着沾附在颤抖指尖的鲜血,意会过来的贝鲁望向少年。
然而,视线前方却不见少年的身影。遍地只有死状凄惨的佣兵们的尸体。
热风吹拂而过,贝鲁的身体也随之慢慢回温。待思绪恢复冷静时,一股让他几乎想放声嘶吼的颤栗朝他袭来。心脏重重地鼓动。贝鲁将手握拳抵在胸口,试图平息汩汩颤动的心跳声。
“呵哈哈哈……原来如此。那就是报告中提到的黑衣男子吗?”
也难怪贝鲁会不清楚。原本他一心认定,所谓的黑衣男子,只是痛失嫡男与三男的无能贵族们,为了避免遭到弹劾而随口撒的谎言。
他至今一直难以置信,然而如今亲眼见识到之后,也不得不信了。早知道就不该视为谎言嗤之以鼻,而是记在脑海一隅,在心中有个底才对。
现在多说也无益了,无论如何都有必要针对黑衣男子拟定因应对策。虽然很想仔细研议,但敌人可不会乖乖等待。再说,当下的奴隶们各个全身颤抖,并喃喃低唤各路神祇的名讳。依这个情况来看,绝对会对往后局势带来阻碍。
“既然如此……务必得封住那家伙的行动才行。战争可不是单枪匹马就能成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