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抽烟其实并不是因为烟瘾，对吗？”

“我如果一天内说了太多话，会控制不住语气，我需要咬一样东西来控制语调，烟的尼古丁对我镇定情绪也有很大的作用。”樱井修说道。

“你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吗？”阿怂问。

“我一般不在公共场合抽烟。”

“我是说，像这样每天注视着别人，你一直过着的就是这样的生活吗？”

“是的。”

“不累吗？”

“不累。”

怎么可能不会累的呢，樱井，你的眼神已经跟我一样了啊。

阿怂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在此之前，他从来不知道樱井修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

一个人站在街头，望着川流不息的人海，他在看每一个路过的人，他在想什么？他会孤单吗？他是否也在想某一个人的人生如何幸福呢？

风见月无疑是幸福的，他比樱井修多了一个等候的执念，他哪怕是等到天荒地老也有一个念头在支撑着。

可樱井修像个流浪者在人海之中四处流浪，他是否也有支撑下去的执念？绝对没有！如果有的话他的眼神也不会像阿怂这样迷茫。

“看着他们，有什么意义吗？”阿怂问。

“就是因为没有意义，所以才有意义。”樱井修说道，“我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过往他们的人生如何，是喜是悲，我能做的就是在路边看着他们高兴与悲伤，那份感情并不属于我，这才是我在找的意义。”

“看着他们的人生，那你的人生又如何呢？你真就愿意一辈子看着别人的人生，而对自己的人生不管不顾吗？你的人生是属于自己的。”

“你好像有点激动。”

“因为我不忍心看到你这样。”阿怂说出了真心话。

“我来跟你讲个故事吧，虽然从我口中复述的故事永远都是悲剧。”樱井修看着夕阳一点点沉沦，才悠悠开口：“从前有一个小男孩，在机缘巧合之下，获得了长生不老的力量，他很高兴，因为这样就不用受世间的法则约束了，对他来说，时间是可以随意挥霍的东西，他想让那些朋友跟他一起玩，可他忘了，他的朋友并没有得到长生的能力，所以都不愿意跟他一起挥霍时间。

也许那时候他已经看到了自己未来的命运，可他还是没有去改变，而是用尽自己的关系去与更多人结实朋友，可能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可现在来看，他应该只是想多一些人来打发他那漫长的岁月，所以他与人世间的羁绊越来越深，他真的交了很多的朋友，远近闻名。

故事的结尾，就是他所认为能够跨越时光的羁绊，在岁月无情的蹂躏下慢慢断开了，那种痛苦来得是那么深刻，他用近百年的时间培养的感情却在死后像过往云烟消逝。也许羁绊就是这么一样东西，它能让你在有限的时间里感受幸福，可在断开的时候却又感到崩溃。羁绊越深，断开时的痛苦越强烈。亲人也好，爱人也好，友人也好。”

“樱井修……”阿怂轻声喊出了他的名字。

“可我终究是一个人，让我舍弃与所有人的羁绊这怎么做得到呢？”樱井修已经不在意那个故事的人称了，“我想躲开那苦痛，就应该远离人群，可我又按捺不住我身为人的性格，想和其他人说话、聊天、散步，说到底，我也只是一个无法克制自己的人罢了。”

阿怂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许让樱井修这样的人获得永生的能力就是一个错误，也许永生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可事到如今，说是谁的错还有意义吗？

樱井修也许收获了其他人梦寐以求的永生，可却承受了其他人无法想象的痛苦。

“我想尽量不去打扰别人，可我又想看着他们，所以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方法了，没有人会在意一个路人的目光，我就是这样，站在不同的路旁，看着人来人往，感受着他们的人生，也许这就是只属于我的惩罚。”

樱井修说道，拍拍灰站了起来，夕阳彻底落入地平线，黑夜降临。

“跟你聊天很愉快，你应该不是这里的人吧，我就是有这么一种预感，也许你比我更加幸运，你应该去结实更多的人，找到属于你自己的人生，而不是和我一样在这里坐一天发呆，人生可是很短暂的。不过正是因为死亡的存在，所以生命才有意义，不是吗？而我的人生，早就没有任何意义了。”樱井修说着，朝阿怂挥了挥手。

他要离开了。

阿怂想站起来，去拉住他，可樱井修已经落入人海之中，无影无踪。

他在看着别人的人生时，是否也会在内心拷问自己的人生呢？他在看到别人的幸福时，是否会联想到自己？他在看着别人的不幸时，是否也会替他悲哀？他在看到别人跌倒时，是否也会想过上前去搀扶，却又因为自己的过去而迈不开步伐？他在看着别人一家人散步时，是否也会想到，自己已经没有家了呢？

还有很多很多的问题，可阿怂已经来不及问出口了，樱井修又回到那暗无天日的路人视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