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泽黑了脸:“我说过,不要再对我的灵魂……”
听她这样一说,小黑立时明白自己是看见了她的所思所想,忍不住问道:“你想起什么来了?!”
“臭娘们儿!胆子够大的,主动送上门来!兄弟们给我上!”
原来是大黄牙等人去河口村找麻烦无功而返,正在气头上,没想到进了县城就看见这两人的背影,招摇过市不说,还胆子不小的正往赌场的方向去,立时将二人团团围住。
“正好。”阿泽低头示意苏欢。
苏欢递上钱袋:“还钱,20个大洋,都在这了。”
这一刻,她好像看见了以往递上钱袋的粗糙皴裂的大手,眼里泛了泪花,又偷偷憋了回去。
大黄牙一肚子的气,结果这二位的反应让他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简直要吐血:“你们!”
阿泽歪了歪头。
虽然先前没了面子,还算是挨了打,可这大黄牙能成为赌场收债团队的头儿,也不是真正的鲁莽之辈,对方主动还账如果还当街为难他们,岂不是影响赌场名声。于是深吸了一口气,拿过苏欢手中的钱袋点了点,不多不少正够还债:“呦,没想到你还有一手。”
“钱还了,还有事么?”阿泽扫了一眼围在面前的几个人,大黄牙看起来是其中战斗力最弱的一个,其他几个肌肉隆起,正在一旁跃跃欲试,不过在她看来都只是蛮力而已。
大黄牙突然笑了:“行,钱既然还了,爷也不跟你个娘们一般见识。”
苏欢拽了拽阿泽的袖子,小声道:“还有字据……”
大黄牙听见了露出不怀好意的笑,躬身凑到苏欢面前:“小崽子,挺精啊!哦,对了,这场面没少见识,有经验啊,回去告诉苏二,欢迎他再来玩儿,”说着缓缓起身,用毫无保留的淫邪目光把阿泽和苏欢从头看到脚,“嘿嘿——也随时欢迎你们两个来玩儿。”
浓重的烟味儿熏的苏欢一皱眉,手在阿泽的衣袖上攥得更紧了,目光却直视着大黄牙没有躲闪,而阿泽对这种无聊的挑衅视而不见。
“大哥,就这么算了?”
大黄牙看着阿泽和苏欢离开的背影:“算了?有苏二在,这俩,早晚是咱们窑子里的货!”
原来这大黄牙打工的地方是大烟馆、赌馆、妓院一条龙,前两处被变卖的妻女大多就到了这最后一处,只是这两年赵旅长那半大不小的儿子赵文挚突然多起事来,不在县里的时候还好,只要一回来就要三不五时的搞什么整顿,明抢暗骗的事儿是不敢干了。
大黄牙想了想,指了一个小弟:“去跟着,这小娘们浑身都吊着诡异,看见苏二把他抓来问问。记着,离远点儿跟着,这小娘们身手他妈的一样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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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西下,傍晚的风吹得路两旁高大的杨树哗哗作响。
出了县城之后的道路虽然坑坑洼洼不甚好走,但没了人声的吵嚷喧哗,只剩自然之物的轻声细语,阿泽觉得呼吸总算畅快了一些,却发现苏欢一路上都沉默不语,想了想,问道:“累了?”
“没有,”苏欢吸了吸鼻子,“我想大爷爷、二爷爷了。”
空中两团光影闪过,随即又消失不见。
阿泽微微一哂:“想再给苏二还赌债么?”
苏欢的小脑袋瓜很明白,若说起来,这赌债压根儿不是自己还的,但从阿泽的语气上,她又觉得这句话并不是在抱怨给她找了麻烦。默默走了一会儿,只听她以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他们是我爷爷,以前我嫌大爷爷手上都是口子,蹭的脸疼,总是不让他抱……二爷爷虽然不乖经常闯祸,但他有钱的时候会给我买糖葫芦吃,会给大爷爷做新衣服……”
阿泽不再说话。
又过了半晌,小黑低声问道:“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阿泽不答反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嗐!我是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甚至连一点儿能想起来迹象都没有,唉!”虽然用上了各种语气词加深自己的遗憾跟无奈,可惜演技太浮夸,阿泽只当作没听见。
见她不信,小黑只好认真了一些:“唉,好长时间我只是懵懵懂懂的,等我真正拥有神智的时候,所在之处空无一人,哦,鬼也没有……桌上有一份书简,也不知是什么人何时留的,上面说让我做引灵使,我就做了,还说什么’风起山海,终有回响’的让我耐心等待,这不,一等就是两千多年,也不知让我等什么,我觉得吧——”
阿泽面无表情的往前走,夕阳的余晖洒下来,给她的侧脸勾上了一道金边儿,小黑看在眼里,觉得她人虽在眼前却又遥不可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下面的话便没有说出口。
“两千多年……殊为不易……也许若言明所等何事,等待会更为不易吧……”
因为阿泽的这句自言自语,小黑突然感到了一丝委屈,也就难得的彻底闭了嘴。
剩下的路程,三个人各怀心事,默默无言。
夜幕升起,倦鸟归林。
暮色遮去了现实,飞鸟带走了思绪。
“阿泽,阿泽?!你又发什么呆呢?”
“阿泽姐姐,我们家,又被砸了……”
纷乱的画面再次破碎消散,眼前是苏家破落的院子,木帐子东倒西歪,像是被野兽肆虐过。走进屋里,仅有的几件家具被掀翻在地,锅碗瓢盆散落破碎。正是那大黄牙寻仇不成,一气之下把苏家从家徒四壁变成了一座小型垃圾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