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该知难而退。”
顾清宴抬眸,笃定道,“我不会再给你机会。”
纪温闲见他神情慎重,不禁笑了,“延之,可还记得我曾说过,但愿我们不会有后悔的那天。”
“以前你是运气好,小月牙稀里糊涂对你有过好感。如今你悔了,但有没有运气,能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喜欢上你。可就难说了。”
纪温闲的离开极其潇洒。
一手折扇,一手牵马。
披着晨辉,只身上了路。
谁都不知他将往何方,何时再聚。
送行过后,顾清宴也向叶家提出了辞行。
他毕竟是朝廷命官,身负要职,久留闵州自然不妥。
“那正好,你把这丫头捎上。”
叶天遥指了指叶弯弯,嫌弃之色溢于言表,“天天疯,这么大人都不知道给家里分担点事儿。帝都的九州药行大会,你替你娘去。”
先斩后奏完了,他转向关蓁蓁,怂巴巴道,“孩子大了,就得历练历练。蓁蓁,你别总那么辛苦。帝都老远了,我心疼。还会老想你。”
眼见钢铁化作绕指柔,顾清宴微微垂眼。
这话真是打瞌睡遇枕头。
他本来还琢磨着怎么哄小姑娘去帝都,怎么说服叶爹他们同意。
现下小姑娘能跟他一起走,简直不能更美。
而能将小姑娘交到他手里。或许叶天遥对他的抵触,也没那么深了。
念及此,顾清宴眸中,不由染上几分笑意。
叶弯弯却是来回看着爹爹娘亲,无视他们看似争论,实则虐狗的互动,小眼神分外怀疑,“上回让我去查账,你们也演了这出。结果却让外祖母给我摆相看宴,找郎君。”
顾清宴闻言,当即五指微拢,抬眸望向上首二人。
他毛遂自荐可还行?
两道视线齐齐盯着,叶天遥和关蓁蓁不得不停下闲话。彼此对视一眼,神色均是微微尴尬。
终是叶天遥咳了咳,摆手道,“你这皮猴,帝都哪会有人看得上?我和你娘早想开了,嫁不出去自家养着就是。这回到帝都是正事,好好听你罗叔的话。”
叶弯弯顿时放了心,也不问是什么事。反正跟之前没差,罗叔挑大梁,她刷少东家的身份就可以了。
来自帝都的顾清宴,瞥了瞥眉眼弯弯的小姑娘,“……”可可爱爱,想养。
临近启程。
叶天遥忽的父爱大发,决定磨磨弯月斧。
但打铁工具在老宅院。
叶弯弯得跑一趟。
她觉得她爹在坑她。
就算之前剜了丁点给顾平做匕首,丑点又不犯法。好好的,弯月斧哪里需要打磨了。
这分明是她爹想对延之哥哥送的玄铁下手,又想跟娘亲腻歪,懒得上趟山。
所以找个借口,走前还要使唤她一把。
自家爹爹,还能怎么办。
跑一趟呗。
就是害得延之哥哥跟了来,叶弯弯有点过意不去。
“我爹真是的。都说了我一个人拿得动,还非要你来。”
顾清宴拎着点心和香烛蜡纸,走在她身旁,温声道,“伯父待我亲近,才会如此。弯弯不必懊恼,我尽力而为便是。”
人来都来了。
事已至此,叶弯弯也只能点点头。
反正有她在,延之哥哥大可不必出什么力。
引着他拐了个弯,叶弯弯道,“前面就到地方了。延之哥哥,我们先去见祖父祖母。”
她有大半年没回来了,很快又要离开。有机会回山,自是要祭拜祖父祖母一番。
叶家先祖,葬于离宅院不远的竹林。
令顾清宴诧异的是,林中是两坟头三墓碑,且皆无字。
叶弯弯拂去并列墓碑上的落叶,跑到后头除杂草,“我祖母是先去的,祖父逝世后,与她合了葬。听说他们喜欢清静,这碑上才什么都没写。”
顾清宴点了香烛,摆上祭品。听着小姑娘三言两语为他解惑,再看这空白的石碑,便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感慨。
生同衾,死同穴。
视过往纷扰为云烟。
如此情深意重,通透豁达之辈,世间能有几人。
想必这两位先辈,生前也非寻常人物。
抱着敬意,顾清宴跟小姑娘一起上了柱香。
离开前,叶弯弯又带他到了合葬墓下方的墓碑处。
一边除着草,一边解释道,“听我爹说,他在战乱里捡到这人的尸骨。到底是为国牺牲的临启将士,埋在我叶家墓中,总比曝尸荒野好。”
顾清宴的手微微一颤。
他不由想起乱葬岗中遭鸦啄日晒的三万将士,想起父帅的衣冠冢,终是闭了闭眼,“…伯父此为,大善。”
纵使不能魂归故里,入土为安亦是好的。
两天后。
叶弯弯牵着肉多多,扛着升级版的弯月斧,头也不回地跟着顾清宴上京去了。
叶天遥没去送。
他难得坐在书房里,提笔写下一张字条。再走到院中吹了几声口哨。
一只怪异的鸟儿落到他肩头。
叶天遥绑好信,又喂了几粒怪模怪样的米粒。那鸟儿咕咕叫了几声,旋即振翅飞走了。
院中空荡荡,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臭小子。云母愿不愿意出手,就看你运气了。”
叶天遥负手,口中不忘嘀咕上两句。
但转瞬,他便扬起了眉,欢欢喜喜出门接媳妇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