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平心情好了那么一点,倚着亭柱抱怨道,“你这段时间到底干嘛去了。斐斐问我不少回,我竟答不上话。要不是他来过两次也没遇见你,还以为我蒙骗他呢。”
自然是为了见你大哥,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牛少,天天蹲点守着逮人了。
现在想来,真真不像是她做出来的,若是以前,若是以前……她早扛着斧踹了门冲进去拎起人就跑了。
唉,她突然有那么丁点理解顾平了。他俩看见顾延之,都怂。
“小斐找我有什么事吗?”
“还不是一心想着修改条款。斐斐在某些事情上,相当固执。”
顾平对此很无奈,想想他也是可怜。娘亲一有什么新做的糕点果脯,总少不了要他送志武院一份。斐斐也天天惦记着叶家药行条款吃亏的事。一个两个,都催着他往这里跑。
别人不知情也就算了,叶弯弯这个野丫头难道不知道,他每天编借口偷偷去学武,是件又费脑子又费体力的大事?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
叶弯弯也意识到,最近确实忽略了身边的太多人,内心不免有些歉疚,“找个时间,我们仨儿聚聚。”
“早该如此!”
顾平拍上她肩头,一锤定音,“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我找丘三哥告假,再去约斐斐,申时在...客来酒楼,对,就客来酒楼,不见不散。”
瞧着顾平风风火火的背影渐行渐远,叶弯弯也跟着开心起来。
直到她回屋,偶然瞥见隔帘后的条案,身形一滞。上面放着的是乘雾,和治疗寒疾的一些药包。
她本想亲手送出去的……
半晌,目光转向顾平刚送来的食盒,叶弯弯上前打开。
里面有三层,每一层的果脯都不同。她端出碗碟,拿过药包放入底层。又找出丘斐曾送她的三色琉璃盘,将果脯各自倒了些进去,放在最上面一层,这才将盖子合得严严实实。
食盒挽在手肘间,叶弯弯抱起乘雾,转身出了志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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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远院,书房。
案桌上没有往日堆积如山的文书,只余笔墨纸砚,三两奏章,略显冷清,随意搁置的浅蓝封面皮的江湖画本,更是格格不入。
不过,一切在银光进门后,有了变化,多了些物什。
一盆栽,一食盒。
“弯弯姑娘说,食盒里装的果脯很好吃,主子随身带些,饿了也方便充饥,让您多注意身体。还有这个…弯弯姑娘说它叫乘雾……”
“她人呢?”
“出府去了,说是太久没走动。要去私塾看看叶义,回一趟药居刷马,晚点还约了二公子、丘小公子聚聚。”
倒是个好的开始。
顾清宴笑了笑,又生出了疑惑,她的转变未免太突然了些……他迟疑了一下,问道,“昨天我离开后,她…如何。”
银光觑了他一眼,“弯弯姑娘好像挺失望的,回了志武院没再出来。不过傍晚时分…隐约听到院里传出过吹曲的声音,有一阵儿。”
“吹曲?”
顾清宴眉峰微蹙,忽而问道,“温闲可回来了?”
“纪公子昨日就回京了,得知虎贲将军的幼妹堵在他家门口,直接去了春华楼躲清净。”
春华楼?
只怕是金蝉脱壳,躲进志武院了。
顾清宴揉着额角,也分不清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今日起,暂停巡查府衙,那些官员也不必再过府述职了。”
“喏。”
银光领命退下。
经过这段时日的折腾,相信那些个不安分的官员昼间发奋夜里难眠的日子,怕是要过上数月才能缓过来了。
这弯弯姑娘,算不算是间接为帝都百姓,做了件好事?
灰羽想归这么想,但自家主子疼爱弯弯姑娘,众人早看在眼里。主子如此急着推离弯弯姑娘……
“你还有事?”
灰羽回过神,见顾清宴就差在脸上写着‘本官想静静’几个大字,极有眼色道,“属下告退。”
退出书房,灰羽却是神色凝重起来,多了抹深思,以及忧虑。
主子如此急着推离弯弯姑娘,岂非是证实了他之前的猜测。
能牵扯到消失近百年的巫族,主子的病,哪里是寒疾那般简单?
或许情况,比他所猜测的更严重。
严重到纵使主子手握权势谋略过人,也一筹莫展,甚至因此,不敢心有所爱。
灰羽看了眼闭合的房门,心事重重地离开。
房内案桌上,食盒大敞,旁边放着装着果脯的三色琉璃盘,还有一个拆开的药包。
顾清宴盯着那株乘雾失了会儿神。
他年幼曾听一老者提及过,乘雾生于人迹罕至的深山绝壁,周遭毒物为巢,很少能有完整的一株。所以世人只知乘雾其叶,善解百毒,而不知其枝至阳,克阴寒,其根至阴,能制邪毒。
弯弯这个傻丫头,送些附子、白术之类的草药也就算了,想送乘雾枝,居然整株都搬了来。
可她越是如此,他就知,他做的还不够多。
顾清宴拿起那浅蓝色的江湖画本,缓缓翻看,想到有人曾因此捧腹大笑,不自觉跟着翘了翘唇,“嬉笑怒骂,自在随心。你的生活,本就该一直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