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英桀，你看，晚霞诶！快看！难得有晚霞，再看会！虽然在这里欣赏不到‘秋水共长天一色’，再等等，说不定有鸟飞过来，就能看到‘落霞与孤鹜齐飞’的名场面了。”元尹拍拍程英桀，激动地说。

“尹尹，我和你说啊，这个晚霞的形成就是由于空气对光线的散射作用。当太阳光射入大气层后，遇到大气分子和悬浮在大气中微粒，就会发生散射。太阳在地平线上落下的时候，光线斜斜地到达地面，也就是与地面的夹角很小，这时阳光就要通过比一天中任何时候都要厚的大气层才能到达地面。波长较短的蓝、紫光、靛色、绿色光，在漫长的穿越大气的过程中被散射得所剩无几，余下长波长的红色、黄色、橙色光能够一路过关斩将，进入我们的眼睛，这就是我们所见的晚霞。”程英桀边说边打开手里的水杯喝上两口，像大学里斯条慢理讲课的老教授一样。

装模作样！程英桀说服人常用的伎俩就是装模作样！

“程英桀，按照你刚刚的逻辑，我有理由怀疑，你现在心里在想我很傻很中二。”元尹斜着眼看他。

“不是，怎么会？我和你说这些，是为了证明它这么美，也是一种自然现象是吧？自然界有那么多美丽的自然现象，等着你这双发现美的眼睛去发现。但发现美欣赏美，它需要时间呀！而现在这时间不是快来不及了嘛，改天，改天好吗？”程英桀指指表，故作遗憾地说。

元尹最后看了一眼天边，依然只有晚霞，没有孤鹜，丧丧地说，“走了！”

程英桀跟在后面，出了铁拉门，眼看着元尹要冲下楼梯，对着她的背影焦急地喊道，“哎，往哪里走？坐电梯啊！”

“走楼梯，带你回味下青春！”元尹回过头说。

“尹尹，青春我刚刚已经回味过了，我看...我们还是坐电梯吧。”程英桀一想到又要爬18层楼梯，还未动已经吓出一身汗。

“我们一起回味，你刚刚是一个人，这不一样。”元尹拽了拽他，但一点动弹的迹象都没有，于是改变战术，晃晃脑袋说，“我看，你是年纪大了，体力不行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体力不行？”程英桀饶有深意地看着她，没正经地笑。

“我的意思是...”

“不是，你脸红什么？”

“谁脸红了？！”元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垂下眼睛。

“好了好了，你没有你没有，走楼梯，走吧走吧！”说着一颗汗珠从鬓角，沿着好看的下颌线滑落，滴在领子上，晕开，又变成更深的蓝色。

楼道里满是涂鸦，琳琅满目，有许愿的、吐槽的，有关于学业的、少年情怀的，有文采飞扬的、平铺直叙的，每一层的墙面、扶手、楼梯都密密麻麻，如果仔细研读，其实也蛮有意思的。学校的墙刷了一遍又一遍，学生来了一届又一届，明文禁令，软硬兼施，涂鸦依然络绎不绝，屡禁不止。

“尹尹，既然要回味青春，你说我们要不要合唱个《十年》来营造营造氛围啊？”程英桀提议道。

“我唱歌跑调，你知道的。你是校园十佳歌手，你唱！我听。不过...我得提醒你，现在已经是下课时间了，马上就有学生上来，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开始了。”元尹挥挥手，示意他可以起调了。

“元...元老师，好！”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一个扎马尾皮肤暗黄的小姑娘正拿着马克笔在墙上写些什么，看到她显然是吓了一跳，玫红色的马克笔在墙上甩开长长的一条尾巴，旁边的一个心形图案因此裂成了上下两半。

元尹任教的班级有5个，学生太多，人和名字很难对上，也分不清是哪个班的，小姑娘大概是万万没想到，竟然有老师，还是自己认识的老师，在大热天地爬楼梯，还不偏不倚地和自己撞上。

“同学，学校禁止涂鸦，这是破坏公物，你知道的吧？”元尹瞬间转换表情，一脸严肃地说。

“对...对不起，元老师，我知道错了。”小姑娘收起笔，低下头，紧张地揉搓着双手，显然是乖巧守规矩的学生。

皮一点的学生怎么也会回一句，“老师，你看，大家都在画。”

破窗效应，你画我也画，最后大家一起画，没有行之有效的大政方针，显然是没办法完全禁止历史悠久的涂鸦行为的，遇到了，也只能是制止教育。

“回去吧，回教室多做几张卷子。下次注意！”她说。

“好！老师再见！”小姑娘如犯了罪得到赦免一般，如释重负地往下跑，扶梯转角处忽然停下，抬起头，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元老师，你男朋友好帅，有点像...韩国明星。”

青春期小女生的心思，很难猜啊，乖巧守规矩的外表下，也藏着颗八卦的心。

一抬头，竟看到程英桀笑得花枝乱颤。

“你干嘛？至于吗？”

“你不觉得的你的学生很有眼光吗？”程英桀笑起来真的很好看，阳光明媚，让人看了就心情很好。

元尹正想回他，转头的瞬间，余光竟瞥见红色的下水管道上一个熟悉的签名“AJ”。这个高度，能够到的人也不多，她确定是程英桀的笔迹，“AJ”是阿桀的拼音缩写。程英桀真的很喜欢鞋啊，试卷上作业本上，凡是需要写名字的地方写的都是潇洒的两个字母——“AJ”。

签名前面，黑色的签字笔，一行飘逸的字——“最幸福的距离，不过是，在心里的人，也刚好在身边。”

这么多年过去了，墙被粉刷了好几遍，但下水管道却一直没被油漆重新刷过。

这句话就这样遗世独立地挂在上面，十年了。

有点酸，一个崇尚自由做任何事情都随心所欲的浪荡子，能栓住他的也许只有她。

程英桀见元尹久久没有怼他，收敛起笑容，顺着元尹目光的方向看去。

“走吧，楼道里太热了！”她忽然拽着他的袖子，就往下拉，但也许，他根本就不需要看，那行文字一直都在他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