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句没听懂?还是你很享受这种被人铭记谢恩的感觉?”
“嗯——可以再读一遍吗?”
顾明浩叹息一声,却也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把那封回信从头至尾又读了一遍。
“好像……并没有说……手术排在几号?”
“下个月!确实没说几号!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国,我会想办法安排你去探望她们!”
“我不愿意。”她给出明确的回答,以一种云淡风轻的姿态。
顾明浩好悬气晕过去,被她这样直白地拒绝噎得半晌没说出话来。
“我喜欢一个人。”安悦儿说。
他没能完全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你是说你喜欢某一个人?还是喜欢你自己的单身状态?”
这回换安悦儿不理解他的复杂对比了,想了一会儿才说,“只有我自己。不要别人。”
“你只想要你自己一个人的喜怒哀乐,一个人的生老病死,是吗?为什么?”
“因为……舒服……”
“你现在不舒服吗?我做的哪件事有让你不舒服吗?所以你是喜欢一成不变的人生?每天早餐只吃酸奶和牛角包!还有……还有一定要卷成猫的样子才能睡觉?只去自己熟悉的地方!只交往自己认识的人?你不觉得这样的人生很无趣吗?”
“那你的人生有趣吗?”她歪着头反问,绝对没有挑衅质疑的意思,只是平平常常的问题。
顾明浩又怔住了,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在激荡——他的人生有趣吗?他好像从来没有思考过!
进到顾家十数年里,他就像一个在海上驾船独行的水手,经历过无数次惊涛骇浪,见惯了无常的风起云涌,被放逐过,被淹没过,好在都没有死透!
近几年也总算熬出了气候,也过了许久纸醉金迷的富贵人生,只是这一切,都十分有趣吗?
最初的最初,倒底是秉着怎样一颗心出发的呢?
他觉得讶异!简直莫名其妙!为什么和一个蠢丫头讨论这些?她是哲学家吗?是精神导师吗?
“只有你一个人,如果你生病了该怎么办?”
“我从来不生病……”
“这话可别乱说!”他厉声呵斥。
她又没了声响。他的喜怒无常最是让她慌乱。这里没有规律可寻。她无从为他建立新的认知。
“那么,你认识这个燕燕和菲菲?”顾明浩又将打印的照片指给她看,想要探询她的“前世”。
“她们好可爱啊!像我小时候……”安悦儿答非所问,轻轻抚摸着照片,像是怕把她们碰坏一样小心翼翼。
“你认识她们?”顾明浩忍着脾气又问一遍。
安悦儿摇头,看向照片的目光却又充满了怜悯,一直看了许久,像是完成某项使命似的又低下头去,重又退回到她自己的世界,那个遥远又僻静的世界。
“那么荣妈妈是你什么人?她为什么问你要钱?还要得这么理直气壮、理所应当!?”
“因为妈妈把我丢在路边,是荣妈妈捡我回去,保护我,教育我,还筹钱送我来法国学画……”
“你妈妈把你丢在路边?!你不是说她死于车祸吗?!”
“荣妈妈这样说。我梦见的是她把我丢在车里,然后走开了……”
顾明浩又把这个信息消化了一会,她说的这些,倒底哪一种情况可以被稍稍接受?哪一种情况不那么可悲!他宁可自己的母亲是弃他而去!那至少彼此还都有奔向未来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