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挽,我叫张杰克。”那个一般人很难直视他面容的男子十分温和地对她说,同时伸出了自己唯一的一只手。他看上去很年轻,应该和宋挽差不多大。
宋挽从他温和的语气背后,听出了浓浓的悲伤,一种如死水一样,化不开的伤痛。她瞧见了他的手,上面同样有可怕的伤疤,看着触目惊心。
宋挽心中隐隐有些心疼,伸手与他轻轻握了握,便问:“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你不要着急,到了就知道了。”
宋挽躲过他的目光,没好气地说:“那快一点,有人在等我,我急着回去呢!”
张杰克没说话,淡笑一声便就此沉默了。
他们带她去的地方还真是远,车子在路上足足开了有半个小时,最终他们在一栋独立别墅前停下。
宋挽跟着他们下了车,望向面前这栋小两层的独立别墅,别墅的大门紧锁着,门前有两个人在等着。
“你们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没人回答她的问题,张杰克带着她走至门前。
陈方甲应该是这伙人的头目,看大门紧闭着,就问站在门口的两个人:“门撬开了没有?”
其中一人答:“得等你过来啊,放心,快得很。”说着,从兜里拿出一根铁丝,将它伸进锁孔,捣鼓了一会儿,门就开了。
宋挽全程都皱着眉头,她不知道这伙人为什么要带她来别人家里,还是撬门进去的!
只是,跟着他们进去后,她望着屋子里的景象,恍然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栋别墅应该有一阵子没人住了,只是,各种东西都还摆在应该摆的位置,到处都充满了生活的气息,仿若住在这里的人只是短暂地出门了,很快他们就回来了。
只是,他们还会回来吗?
那伙人中有的去找电源开关了,有的在捣鼓其他东西,只有宋挽在环顾四周,慢慢打量着这里的一切。
柜子上有一张相片,她拿起来一看,是一张四口之家的全家福,而那个站在最右边的女孩,有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这是我?”她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短路,随即不可置信地问道,“这里是我家?”
只见陈方甲冲她点了点头,说:“是的,没错,这才是你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家,照片上的人是你的父母,还有你的亲姐姐。”
一瞬间泪意萦绕心头,这么久了,从在医院醒来到现在,她对自己的家庭一无所知,她的生活里只有詹世仲一个人。
可是原来,她原先并不是生活在离望城很远的地方,她就生活在这里!可是为什么詹世仲要骗她呢?为什么过了这么久,詹世仲都没有带她来这里看过一回,甚至连一张她家人的照片都没有给她?
一时间无暇想那么多,她久久地凝视着那张照片,看着照片里的人,皆是一脸灿烂的笑容,想来她曾经的家有多么的温馨。
不自觉的,一滴眼泪掉落下来,似乎这一瞬间,她与她的家人达成了一种神奇的相聚与重逢,她终于见到了她父母的样子,她还知道,原来她还有个姐姐。
照片中,她和姐姐一左一右依偎在父母身边,那时的她们笑得是那么甜,一家人其乐融融,没有比这还幸福的事了。
过了很久,她放下照片,再次环顾这个家,不再以陌生的目光审视着这里,她仔细地观望着这里的每一件物品,每一个角落——原来这里是她以前住过的地方,这里有她生活过的气息,这里承载着她的快乐与幸福。
宋挽上了楼,推开了每个房间的门,都进去看了看。
于是她看到了更多的照片,虽找不到模糊的记忆,却找到了久违的感情。
果真是血浓于水,亲情可以穿越记忆,穿越生死,深埋于骨髓,沦肌浃髓,刻骨铭心——即使你忘了他们的样子,但是身上永远寄托着这份厚重的感情。
在整栋别墅里逛了一圈后,宋挽无比确定这里就是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她现在依旧有的习惯与爱好,都能在这里找到存在的痕迹;照片上她父母与姐姐的样貌,和她是那么的相似;那种看着照片就有想流泪的冲动,该是这副身体本身有着多么浓厚的思念之情。
宋挽回到楼下的时候,已经是泪流满面,在泪眼模糊的视线中,她看见带自己来的那群人都在客厅等着自己。
于是她走过去,语气急切:“你们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我的家人呢?”
当初,詹世仲告诉她,她的父母全部去了国外,告诉她她是从很远的地方来这里的,可是现在看来,一切没有那么简单。
陈方甲身旁站着一个比他看上去年轻一些的男子,他叫张旭,在这个组织里的地位仅居陈方甲之下。
他的唇很薄,看起来给人一种无情的感觉,只听他用淡淡的口气,对宋挽说:“宋小姐,你知道你家人已经全死了的事吗?”
宋挽立时睁大了眼睛,僵硬地站在了原地,满脸的不可置信。
她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消息,她没想到,她还没有见过面的家人,竟然已经全不在人世了。她已经从医院醒来这么久了,而等待着与父母见面这件事,她也期待了这么久,同时,她也被詹世仲欺骗了这么久。
一瞬间,宋挽也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感觉,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很悲伤很悲伤的,可是记忆是空白的,没法让那股悲伤落到实处。她只觉得心里很空很空,一处本该被温暖填满的地方,忽然就消失了。
一种认知闪现在了她的脑子里——她已家破人亡,她茕茕孑立,世界上人这么多,却再也找不到一个和她血脉相连的人。
这个世界上,只剩她一个人了。
她艰难地开口:“为、为什么?”
张旭对她的反应并没有太过意外:“你不知道?那詹世仲是怎么跟你解释这件事的?”
宋挽觉得头脑太过混乱,于是坐在了沙发上,想先冷静一下,她轻轻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