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明鉴,定是那婆娘给我的酒水里掺了什么脏东西,不然我不会饮到一半,便觉浑身燥热难耐,头脑也昏昏沉沉的,之后便什么都记不得了。苍天可见,我决然没有碰她,我若说了半句假话,就叫我此生科举无望,穷困潦倒,孤独终老!”
“放肆,休要在此乱放狂言!你这个没有教养的,去寻欢作乐还要带上一众侍从炫耀张扬,是嫌你的丑事传不出去吗?”
姬远刚要接话,却被姬洋厉声打断。
“父亲大人,这便是更加冤枉了。是那日我独自出街时,遇到一伙贼人,险被劫去,我于是便心生忌惮,这才让侍从跟随着的。儿子哪里敢有炫耀张扬之心啊!”姬盛扑通一声跪坐在地上,极力为自己辩解,但这看似用力的辩解,在父亲眼中,却十分无力。
“好了好了,兄长,你先消消气。此事尚未查清,便说是盛儿所为,未免太过不公。盛儿的为人我是清楚的,平日里虽放纵些,却也是知晓进退分寸的。如今这样的事情,他是万万不敢做的。”
姬盛听此,忙将头鸡啄米似的点着,布满氤氲的眸子中,生出了一丝希望的曙光。
“据盛儿所述,此事疑点颇多,很多细节并不合常理,这诸多迹象,均可表明,这件事是有幕后肇始者操纵的,而他们真正要对付的人,便是我。但若直接寻我的错处,难免招人怀疑,便从盛儿这里下手,将盛儿拉去当枪使了。盛儿无辜,倒叫叔父连累了。”姬远眯起一双狭长的凤眼,将此事之错综繁复,一一分析出来:
“现如今,那两个参与陷害之人,怕是早已逃至山高皇帝远之地,再也无迹可寻,无踪可查了。没有了当事人,此事便只剩下盛儿的一面之词,又兼他浪荡子的声名在外,坊间自然不会对此事有诸多怀疑,反而是深信不疑者众多。而对方想要的,并非是向官府告发此事的果,而是要利用那二人造出声势来,并让此事,传播开去,且传得沸沸扬扬的因。”
姬盛被一席话震得瞪大双眼,不可置信,身子像是被钉在地板上一般,一动也不动。
“茶馆设在偏僻之处,便是要避开人流,不声不响就把这栽赃诬陷之事给办了,到时候,任凭盛儿有怎样的巧嘴,也是百口莫辩,自是跳进戊苍江里,也洗不净了。而侍从并未进入房间,当然也不会知道这房间中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只当公子如平日里一样,走马章台,沉迷烟花,朱唇贝齿,耳鬓厮磨,衣衫半褪,好不快活。也当然不知,自家公子的酒水中被人掺了催情药物。而旁人则会认为,是盛儿霸道,才会领着侍从去仗势逼人。更无人会注意,盛儿从前曾遭过掳劫,我猜想被人掳劫,也是有人故意为此事做铺垫的。整个过程,连盛儿自己都混乱不堪,旁人更是无从查实。这着实是一局死棋,要破开,怕是难于登天。”
字字都是阴谋,句句皆为诡计。
其人用心之狠辣决绝,计谋之曲折烦琐,构思之机巧精细,策划之深远奥妙,均令人瞠目结舌。
“不过兄长不必太过忧心,我已疏通府丞,他答应会帮忙压下此事,我们且看这几日的成效,再做计较。”
“老柳。”他又叫来心腹管家,在他耳边耳语一番。
管家老柳会意后,便急急退出了议事堂。
“兄长且先宽心,这民间的琐碎之事,百姓们也多半是一时新鲜,更可况是这种本就难以断清的男女之事。谁也不会对这等上于天家无助,下于黎民无益的事情太过上心。我猜想,此事几日后便可烟消云散了。”
“兄长,你连日来太过操劳,身体已疲惫不堪,还是先回房歇息吧!”说罢,便令下人送姬洋回房休息。姬洋闻此事或可还有可转圜之余地,心中便也宽慰了几分,加之身体实在支撑不住,便由着下人搀扶着往屋外走去。
但就在姬洋刚要抬脚跨门槛出屋之时,他却突然止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