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人推开,夜风随之闯入,桌上的烛火被吹得忽明忽暗。
徐冰清躺在榻上闭目养神,她知道有人进来了,但她却未动分毫。
在这个时辰,在这个地方,她并不认为来人是刺客,或是紫罗她们。
来人脚步极轻,不是刻意的缘故,而是本身习武的原因。
徐冰清在其进门前就猜出了来人的身份,所以她的气息很平稳,如同睡着时一样,并未有任何可疑之处。
来人隔着纱帐看着榻上的人影,他每日每夜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而她竟然能这么若无其事,还能安然入睡,可真是应了那句话,“谁先动情,谁就输了”,而他……输得彻彻底底。
深邃眼眸里流转着无边的沉郁和伤痛,袖中修长的手指紧握成拳,直到此时,他心中真的对她生起恨意来。
可是……为什么?
此刻看着她笼罩在被褥里模糊的身形,他心中仍是狂跳不止……
百无一用是深情,不屑一顾最相思。
也许是他沉默的时间太久,也许是徐冰清自己不想装下去了,反正她绝不会承认她也想见他一面才决定醒过来的。
榻上的人嘤咛了一声,像是似醒非醒、似梦非梦,而后辗转醒来,终于发现房内多了一个人。
“谁?”纤手去拉纱帐。
来人瞬间从思绪里清醒,“你不用起来,我说几句话就走。”阻止了她的动作。
徐冰清放下手臂,隔着纱帐,道:“王爷?”
“嗯。”
房内陷入沉默。
他……并不想见她。
这个结果让徐冰清心里泛起一股酸涩。
可这不是自己想要的吗?为什么还会感到委屈呢?
姬逸风不说话是因为他有许多话要说,有许多疑惑要她解答,他曾想过再次面对她时,自己会是如何的暴怒,可是……临到眼前,才发现所有的猜想在见到她时全都消失不见,除了满满的伤痛和无奈,他不知道自己又该做什么。
“北夷跟徐家,甚至东皇是死敌,可你还是要嫁给澹台朔,为什么?”姬逸风侧身对着床榻,看着窗柩缝隙里伸入屋里来的一支红杏。
徐冰清默然不语。
“是为了报仇,还是为了权力,亦或是……因为皇兄?”
徐冰清蹙眉,权力?陛下?什么意思?
待她思虑片刻,才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他以为自己嫁给澹台朔是为了北夷未来王后之位?他怎么不想想澹台朔现在还只是北夷四皇子,将来是不是北夷王还不一定。
也是,在他刚回京之时,对她就有这样的误解,只是两人一直未曾有机会解开此误会。
至于陛下……想来他还是认为自己心怡之人是陛下。
这又是另一个误解,而她不能辩解。
“你可有想过以后?”姬逸风轻叹口气,“若是东皇和北夷再起战火,你又当如何?”
徐冰清透过纱帐看着他侧身模糊的轮廓,“明日之后,东皇再无宁安郡主,宁国侯府再无徐冰清,活着的人是北夷四皇子妃。倘若东皇和北夷再燃起战火,那北夷皇子妃徐冰清就是东皇的敌人!”
敌人,见之便可杀之。
姬逸风嘴角轻勾,冷冷一笑:这才是徐冰清啊!够魄力,够果决,也够绝情,亦够冷酷。
天涯路远,爱恨两端,再见便是敌人。
此次一别,姬逸风终于可以说服自己放下这段自作多情的感情,他终于可以彻底死心,把徐冰清这个人从心底、从记忆里慢慢抹去,再无痕迹。
“这就好。”说着抬脚离开。
他自始至终都未看向徐冰清,虽然他们仅隔了几步远,虽然中间还隔着纱帐。
“王爷!”徐冰清突然叫住了他。
姬逸风心中一紧,停下脚步,并未回头。
徐冰清深吸口气,缓解自己紧张的情绪,淡淡道:“此次一别,再见无期,冰清在此祝王爷在战场上百战百胜,也祝王爷……生活幸福美满。”
她希望他能幸福,即使让他幸福的那个人不是她,但若要她亲口说出“祝王爷早日觅得佳人”这句话,她还是没有办法说出口的。
姬逸风闻之,苦涩一笑,徐冰清就是徐冰清,永远这么心不赘物,永远这么云淡风轻。
“谢你吉言。”而后,潇洒离去。
待不见他的身影,徐冰清忍不住大口喘气,这下子,她终于可以安心了,因为他……终于死心了。
只不过……他死心了,那她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