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徐怀民低头执杯喝茶,仿若并未听见适才两人的言语交锋。
“冰清妹妹,好久不见,近来可好?”白衣飘飘,笑意盈睫,声朗音清,徐博文是也。
徐冰清笑着道:“二堂兄越来越英姿勃发了。”
徐博文浅笑摇头,一副宠溺的模样。
世人皆有万张面孔,谁又知道这张温和暖煦的面具下究竟藏着怎样的心思呢?
“见过祖父。”徐博文行礼问好。
徐怀民一袭灰衣,满头灰发,一直静坐厅内,嫡孙徐博文一到,他才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嗯。”
徐冰清端起茶盏,借此旁观了一下四周,徐家的人都到了,只是这么做的意义呢?
厅内一时寂静无声,气氛异常的诡异。
徐浩然不动声色地轻碰一下自家姐姐,挑眉: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徐冰清摇头,静观其变。
徐智明看看父亲,又看看大哥徐智德,开口道:“冰清,将近新年,本该是阖家团聚的好日子,恰巧你两位兄长也回来了,想着你姑母孤儿寡母的甚是可怜,你祖父就想着把她们母女接回府中团聚。不知你意下如何?”
徐冰清略一怔愣,她倒是快忘了此号人物。
当年从北境回京之后,他们姐弟俩倒是没少受这位姑母的算计和欺辱。
徐冰清放下杯盏,“原来叔祖父召大家前来是为此事啊!话说回来,当年姑母不告而别,再未回到徐家,我还以为她又跟人……”话未完,但在座的都心知肚明她的话意。
“不是跟人私奔了吗?”徐浩然仰着他那张稚嫩的小脸,睁着他那双明亮的眼睛,嘴角轻撇,皱眉看着众人。
徐冰清眼眸轻眨,这小家伙!她敢肯定他是故意的。
“浩然!”徐智德厉声呵斥,转头看向徐冰清,“你就是这样教导弟弟的?”
徐浩然低下头,搅着手指,低低道:“大家都这么说,说姑母德行有失,有违妇德。说她出阁之前就与人私奔,而后丧夫,仍是不知廉耻、水性杨花……”
“啪!”茶盏碎裂的声音从首座处传来。
显而易见,碎裂的是徐怀民的杯盏。
徐浩然连忙离座躲进徐冰清怀中,颤抖着小小的身体,紧抓着徐冰清的衣襟,瘦弱无助的模样引人怜惜。
徐博胜冷嗤:“果然是没人教的野孩子。”
“堂兄可能不知道,浩然习于秦先生门下,且与皇子、公主一起学习。”
“我说的是有爹娘生,无人养。说起来,还真是我徐家的不幸,竟然出了你们两个不知礼数、不敬长辈之人。”
没人看到徐浩然的表情,那绝对不是一个十一岁孩子应该会有的神情,眼眸深沉复杂、俏脸上满布寒霜和恼怒……
若是再年长几年,徐浩然一定揍的徐博胜连他爹娘都不识。只可惜他如今年纪尚幼,只能装作柔弱可欺,躲在姐姐羽翼之下的小孩子。
徐冰清轻抚着徐浩然后背,淡淡道:“浩然也说了,这些都是旁人之言。天下悠悠众口,谁能抵挡着住?浩然也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又何处失了礼,何处失了孝?”
“巧舌如簧!”
徐怀民怒拍桌面,“都闭嘴!”
众人皆被震慑在当场,一时静谧下来。
“浩然受惊了,我们就先告退了。”说着,徐冰清起身搂着徐浩然欲离开。
“千慧。”
“爹。”娇柔魅惑的嗓音从门外而来。
徐冰清身形微顿,眯眼看着来人。
乌发盘成妇人髻,金银珠钗满头,肤白貌美,眼角的些许皱纹显示着岁月流淌过的痕迹,正是徐怀民的幼女徐千慧。
“以后你和若情安心在府中住下。”
“是,多谢爹爹。”
徐冰清心中冷笑:先斩后奏!原来早就把徐千慧母女接入府中了,那徐怀民搞这一出又是干什么?下马威?
真是奇怪,她竟然没有收到半点消息,看来战云熙的红袖招和紫罗的风月楼也有探听不到消息的时候。
就是不知究竟是谁帮着遮掩了徐千慧的行踪?
“那本郡主就不打扰叔祖父一家团聚了。”说罢搂着徐浩然离开,极其傲慢,极其洒脱,极其无礼。
厅内众人对徐冰清的此言此行早就见怪不怪了。
只有徐博文看着徐冰清的身影若有所思。
有时候,口舌之锋利比之真刀真枪更为激烈,也更为难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