酴醾睁大眼睛。
“前几日,在下在修战车,不小心挤伤了手,鲜血淋漓,我不以为意,倒酒时竞洒在手上伤处,当时很痛,片刻痛感全无,当日下午就结了痂。酴醾姑娘,你知道,寒冬之日伤口不易愈合,姑娘,你可以给安歌试试。我就守在隔壁柴薪房中,如果姑娘不好转,你叫我,我马上去求最好的女医。”然后寒慕转身离开,“你等一会,我马上再升起一个火盆。”
火盆搬来,一会室内暖和起来。酴醾解开安歌的衣服,在酒中浸湿葛布,去擦杖伤,安歌轻轻地动了一下,酴醾吓得一时手中葛布竟然掉落,短暂思索,酴醾又拿起葛布,不做不休,干脆用酒擦拭一个遍,然后又给姑娘把衣服穿好。
两个时辰,安歌的脸酡红,慢慢地额前汗珠滑落,酴醾去摸摸姑娘的额头,不烫了;又摸摸姑娘胸前,喜极而哭:“姑娘……姑娘,不烫了。”
酴醾连忙转到柴薪房,寒慕倚在柴薪上,闭着眼,听到脚步声,站起奔向门后,酴醾推门而入,看到空无一人,只是一怔,寒慕就从门后转将出来。
酴醾激动地说:“寒副将,姑娘退烧了!”
寒慕说:“让锥岩去禀告将军和夫人,让他们不要忧心。”酴醾点头,刚想出门通报,寒慕又说:“酴醾姑娘,在下现在就离开了,切记,室内如果两个火盆,房门一定留有小缝隙。”
酴醾说:“寒副将不必忧虑,酒坊本不密闭,那门即使关上,也一直有凉风。”
寒慕转身离去。酴醾只是轻轻一个唿哨,锥岩就如同一只大鸟,飞快降到酒坊前,当听说安歌退烧,锥岩转身入府禀告,暗夜中,锥岩的眼圈竟然红了。
姒夫子醉酒沉睡于侧厅几案之上,废给拿来裘皮被褥,并在侧厅升起一个火盆。姜隰哭了很长很长时间,突然猛地抬头,向外就走,屈将军问:“欲何至?”
姜隰满脸泪痕:“我要去看看我的儿子!”
“你如此去,应执和高机怎么看?”
“我不管!”然后姜隰匆匆出了门。
废在后说:“将军请放心,夫人不会出乱子。”
姜隰未经通报,直接闯入新屋。应执因白日之事,刚想训斥了高机,就得知高机有孕,应执并无什么喜悦,冷冷说道:“你以后安心养身体,府内之事不牢你再费半分的心。”然后转身欲离开。
恰在此时,母亲闯进来,一把抱住自己的儿子,紧紧搂着,泪如雨下。
?应执、高机还有酹都待在原地,不知所措。
废说:“夫人因姑娘之事,和将军发生一点不快。而姑娘又在病中,无处倾诉,内心苦的慌。”然后抹了抹泪水。
高机听闻,连忙跪地说:“母亲,都怪媳妇处事咄咄逼人。”
姜隰不接话,依旧紧紧搂着儿子流泪。
废连忙去扶少夫人,少夫人执意不肯起。废说:“军士监守自盗,内贼不去,屈府总有隐患,少夫人不必如此。”
可高机还是不肯起,姜隰还是在哭。
废只好板起脸说:“少夫人明知有孕,竟如此不爱惜身体,难道竟无半分为屈府子嗣着想的心思?”
高机才擦拭眼泪,站起来。
姜隰强止住眼泪,把双手放在应执脸庞的两侧,仔仔细细看着,哽咽着说:“我知道做母亲的,对子女要严加管教,我平时也尽量严管你们,可是安歌从小到大第一次被杖责,那哪是打她,那是打我,儿啊,你知道吗?”
应执点点头。酹已端上热汤,姜隰接住,缓缓喝下,过于激动的感情终于有所平复,说:“娘亲今日是不想和你父亲同居一室,娘要住在客卧,儿,能否在在娘身边护卫着呢?”
应执点点头,姜隰吩咐废在客房内安放矮榻,废转身即去寻找几个婆子帮忙,恰锥岩过来传达口讯。
在此期间,姜隰一声不吭,只是落泪。高机内心悔恨不已,但仔细思忖,她又如何得知醇醴会撞墙呢?又哪里知道看似天真烂漫的小姑会出手伤她?又如何知道一向宠女的公爹会处罚女儿而偏袒了她?
看到婆婆长时间哭泣,高机不知如何能打破眼前的僵局。本来她以为她怀孕的口讯传去,一切问题迎刃而解,可是似乎并没有。
姜隰领着儿子出门时,回过头冷冷对高机说:“你既然有孕,恰逢雪天路滑,就不适合多走动了,你就在此院中走动走动,我另让一婆子过来侍奉。”
夜里,住在矮榻的应执熟睡,姜隰光着脚,轻轻下了床榻,坐在矮床边,仔细看着儿子的眉眼。
而安歌在熟睡中,梦到醇醴的生前,“姑娘,寒慕英俊倜傥,不过我更喜欢魁梧的少将军”,“姑娘,咱们府内男奴太少,只有一个锥岩,我刚来此的三年,还以为锥岩是个哑巴”,“姑娘,这糯米我能不能尝一口,就一口”“姑娘,这酒我想尝一口”……
泪水顺着安歌脸颊而下,安歌惊觉坐起,看到酴醾趴在自己床前,外面已经大亮。
酴醾慌张站起,让婆子准备清淡的粥糜,午后,应执来看妹妹,安歌嬉笑如常:“如果父亲同意我嫁给寒慕,嫂嫂亲手给我做嫁衣,我就会原谅他们二人,不然,我才不要和他们说话呢。我从小到大,还第一次挨打呢。”
在得知母亲哭泣好久,安歌撅着嘴说:“哼,哭有什么用,我不还是被打了。”
“我从小到大也没有收到过责罚,真不知道如果受责罚的是我,母亲是否会哭成这个样子?”应执挑着眉毛说。
“都是一样的,咱俩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哥,我想去寒慕那!”安歌眨着眼睛说。
“这我可不敢,你不知道,咱府上现在婆子可多了,还有,父亲今一早就在重新选拔优秀军士,是父亲和锥岩亲自操办的。你现在走都吃力,我怎么能把你带出去,恐怕寒慕自己也进不来呢。”
安歌转身,背对着应执。
“好了,等你养几日,我便冒着被杖责危险,把你带到寒慕那!就是可怜了娘,恐怕会因我俩的受罚而痛苦好几日。”应执长叹。
“哥,我觉得你最近脸色不好,脸色发清,嘴唇发紫。”安歌说。
“我昨日睡在客房矮榻之上,守着泪流不止的娘,半夜总觉得娘在那盯盯看着我,我又不敢睁眼,我也不知怎么劝慰她,我就任她看,你说我还能有好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