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着刺客的侍卫们神经再次紧绷,目光死死盯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脚步声越来越近,谢扶甩了甩袖里剑挂着的血珠,又随手用那两个刺客身的衣服擦了擦残留的血丝,他做这些事的时候,也在注意着那个脚步声。
脚步声比起他们这些人来说很轻,也很随意,不像个男人,反倒像是个闲庭散步的少女。
黑暗里脚步声的主人总算露出身形来,是一袭白裙女子,只肖看她那身段就知道此人必然是个相貌不俗的美人。
可惜头戴了一顶白纱帏帽,遮了真容,也不知是否有一张和她身段相匹配的美丽面容。
侍卫举剑直指前方来历不明的女子,高声厉喝:“什么人!”
街道新落的大片血,顺着坑坑洼洼的土地流淌着蜿蜒向前,穿着盔甲的侍卫手里还擒了两个一身黑衣的人,前方把玩着袖剑的年轻公子神色冷漠。
任哪个寻常人家的女子见了不也得害怕得赶紧求饶,或者拔腿就跑。
可这白裙女子就那样静静地站在不远处,不理会脚下蜿蜒过去的鲜血,仿佛也看不见侍卫们高举的,泛着森森寒光的铁剑,默默站在那儿,望着他们。
有侍卫皱眉,“莫不是吓傻了?”
有人犹豫半晌,又高喝道:“喂,已经宵禁了,你怎么还到处乱逛?”
这回白裙女子没有再沉默,她的声音清越,如同冷玉落于清泉之中,“你叫什么名字?”
“哈?”
侍卫一脸茫然。
谢扶冷眼看她,小巧的袖里剑在他手中挽出清亮的剑花。
她扫了一眼脚下的血流,提着裙子,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弄脏鞋子,慢慢走过来。
“停止你的行为,否则后果自负。”
侍卫们围在谢扶身前,剑尖直指那个来历不明,问话答非所问的女子。
白裙女子被剑尖挡在外面,她的视线越过一干侍卫,像是一点都不担心那些剑会随时刺穿她。
她又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谢扶捏着袖剑在掌心拍了拍,想了想,反问道:“你又叫什么名字?”
“舒云。”她答。
随即她又补充了一句,“云卷云舒的舒云。”
谢扶隔着帏帽看她,良久,嘴角勾起个笑来,“有意思。”
侍卫开始赶人,“去去去,一边儿去。”
哪来的莫名其妙的人,一来就问自家世子爷的名字,也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假借问名字搭讪咱们世子爷。
说实话,跟在自家世子爷身边,什么样的女人他们没见过,为了搭西凉王城谢家的世子,未来谢府的侯爷,那些女人什么招式都想得出来。
舒云被侍卫用剑身推着肩膀,踉跄着往旁边走了一步,她没再固执地问,而是选择安安静静地退在一边,看着谢扶领着一队人马越过她回谢府去了。
月光皎洁,分明十分黑暗的街道,此时似乎受到了月光的偏爱,不必点燃灯笼照亮前路也能够看清楚四周。
白裙女子目送着那一队人马离开,分明两人不久前还在一起,短短的时日,再见江言她已经是他生命里的陌生人了。
被他的侍卫举着长剑挡在二人之间,他的眼神是她从前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疑惑、警惕……,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她熟悉的温柔和乖顺。
舒云觉得胸口有些闷,大约是伤又开始疼了,帏帽隔绝了空气,让她有些呼吸不来。
她抬手取掉了帏帽,在皎洁的月光下露出了一张艳艳绝丽的容颜,雪白的肌肤,微红的唇,潋滟又干净澄澈似林间鹿的双眸,只是少了眼尾那朵红色山茶花。
不是帏帽的缘故,是她自己心里难受,取下了帏帽她还是觉得呼吸艰难,连带着眼睛也有些发酸。
不知怎么的,舒云突然回想起那会儿江言还是凡人的时候,他们一行人刚刚离开岚朝皇城,她回去救下了一只画皮妖。
那只妖被下了药,浑身发软,妖力被锁,可强撑着一口气不让自己晕厥过去,苦苦哀求自己帮帮她。
不是帮她解药,也不是帮她摆脱妖的身份,而是求自己帮她救救那个名叫卫覃的岚朝皇帝。
可惜,两国战争,她身为神没有办法插手其中,何况她的爱人卫覃是自愿选择与国家共存亡的。
舒云想起那只画皮妖抱着自己爱人的头颅,眼神涣散地拒绝了她,说什么不一样,哪怕来世她与卫覃能在一起,和和美美,也是不一样的。来世是来世,她王妍娇要的是今生今世和卫覃长相厮守。
当初她无法理解,灵魂入冥府,生生世世轮回,他们还是他们,为什么会不一样。
如今她算是明白了。
方才侍卫举着剑挡在她和江言之间时,挡住她不再向前,不再询问,没有走到江言跟前的原因不是那几把凡铁做成的剑,而是江言看向她时陌生的眼神。
分明江言还是江言,灵魂都是同一个灵魂,可重入轮回之后,江言已经记不得她,也记不得他们两人之间的过往。
他现在连名字也不是叫江言了,不是她给他取的名字,而是成为了命星给他安排的另外一个人。
舒云仰了仰头,瞧见清冷孤高挂在天空之的月亮,月光柔和,她却觉得眼眶有些酸涩难忍。
就算会呼吸艰难,舒云还是把帏帽戴了回去。
不让人瞧见她落泪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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