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尊才这段时间都带着自己的学生在这边排演,对于严律的到来虽然面上看不出来什么,心里还是多少有些称赞的。
至少这股子越挫越勇的劲头就是个能成事的人,而且这几次登台演出,以他的眼光能看出来严律越来越在状态,只是欠缺的是那一点代入感。
始终给人的感觉是局外人在饰演局中人,所以哪怕演技提升了,违和感仍在。
但这些,他选择了看破不说破,有些东西就是层窗户纸,别人捅破的和自己捅破的,看起来效果一样,但实际上收获的很可能是差之千里。
因为时间充裕,严律便先在旁边观摩了几位学生的表演,虽然以他的阅历来说,这些学生的演技非常的青涩,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扮演的角色非常的传神。
他蹲在角落,完全进入自己的思考模式,就是他们的表演为什么会传神?
一开始,他想的是生活经历,比如其中一个学生扮演的是一个农民工的孩子,小的时候是留守儿童,长大了凭一己之力走出了大山,正享受飞扬的大学生活时,却隔着一条马路与刚忙完工作的父母不期而遇。
鲜艳的,明快的,大学生活与困苦的,疲累的,农民工处境,隔着一条马路,因着一分亲情所连接,那一刻双方的眼睛里都蓄满了复杂的情绪。
只是舞台上下,严律都能品到那名学生眼中的情绪,思念、牵挂还有窘迫和无措,刚刚好的不多不少。
他猜想或许是他本人就是类似的出身,才有了类似的心境,可等那名学生下来,与赵尊才赵老说话时,他才知道那名学生是个名副其实的官二代,与演绎的人生竿子打不着边。
他苦思了许久,最终还是压下了羞耻心,主动上前找到了那名学生,虚心请教了一下。
严律的出现,还有他的话题度,对于这个小剧场里的年轻人来说,都不陌生,只是道有所不同,所以这几次来也没人跟严律攀谈一二。
而这,也是严律第一次主动与他们发生交集。
听到严律的问题,聂凯有一点错愕,但很快就恢复如常,他想了许久,才斟酌着说道:“其实每个人进入角色的方式不同,不一定适用于我的就适用于你。”
“我的生活确实与留守儿童完全不同,但情绪却是可以有共通的。我不能去体会一个留守儿童的生活阅历,但可以转嫁这些情绪到我熟知的生活状态中,找准了,每次进入角色就可以快一些了。”
聂凯说的话很简单,也很直接,严律也几乎是一听就懂了。
他之前太着重于思考角色的本身,而完全忽略了传神重的是内在的情感共鸣,而这一部分没人会去在意你的情感来源于何处,他们只想要了解的是有哪一点值得共鸣。
他不再观摩,而是找了个角落,慢慢的在脑海里勾画自己的小剧场,上一世他位居高层,虽然没有经历过沉迷赌博,以至于家破人亡,但失意时的借酒浇愁可不算少。
自己之前演出了醉酒的状态,可醉酒时的心情,却是忽略的一干二净。
如果……
几番进入抽离,严律第一次代入角色用了将近二十分钟,但效果是非常明显的。
至少这一次他的登台表演,迎来了赵尊才的肯定。
“不如聊聊,你对这个角色的想法。”
严律组织了一下语言,“我所饰演的角色是一个少年得志的天才人物,因为过早的被捧上神坛所以膨胀了,这才被好友陷害而落进了赌博漩涡之中,虽然及时醒悟,可该有的罪孽已经种下,最后的家破人亡便是结下来的果。”
“如果换个人,或许就此消沉,从而一蹶不振,但他并不是甘于向命运低头的人,他更还记得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谁,而他需要去做什么,所以他还是那个目的性明确的天才人物。偶尔的喝酒不过是一种放纵,让自己暂时逃离,放身心的去悔恨和痛苦而已。”
赵尊才点点头,冷厉的神色缓和了不少,他对严律说道:“角色的第一层表象你已经拆开了,进步很大,再接再厉吧。”
每一个角色都有九层表象和一层内心,这是赵尊才讲授的角色人物理解方式中最重要的一个概念。
严律这些天对这个概念可是用心专研了许久,现在听到赵尊才的肯定,内心是一面兴奋,一面沮丧。
兴奋的是,自己终于得到了赵老的认可。
沮丧的是,九层加一层,自己居然才拆了第一层,任重道远啊!